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
一五六 |
|
「青瞳,你知道嗎?」花箋撲到青瞳懷裡嗚咽道,「當時我就對自己說,完了,這輩子也忘不了他那一眼了。青瞳,我完了,我完了!」 「別難過,花箋,你別難過……蕭瑟以前的確受了很多苦,我們以後對他好一些就是了。」 「才不是!」花箋號啕大哭,「對他好也沒用,他要人懂他。你沒聽見他剛剛說你不懂他?可我也……我也不懂啊……我也不懂啊……」 「青瞳,你總是那麼忙。以前在振業王府的時候,我每天都找機會和蕭瑟說話,他每次都和我微笑、和我說話,我說多久他也不會不耐煩……可是到了分別的時候,這輩子很可能再不相見,他看我的眼神還是和看你沒有什麼區別。就那麼淡淡的,好像什麼都在他的計劃中,卻又什麼都不在乎地一笑。青瞳……你知道我心裡什麼感覺嗎?」 「我也想懂他,可是我……我也不懂啊……」青瞳的心也難受得像要擰在一起了,她知道,她當然知道!在那個月夜,離非不肯和她走的一瞬間,她就能深深理解什麼叫做無望。 蕭瑟,要怎樣才能懂你?你那般孤傲,一直高高在上地看著地上這些人,芸芸眾生在你眼裡一視同仁,你誰也看不起。你就像絕崖峭壁上孤獨的蒼鷹,無論多麼寒冷寂寞也不會輕易降落在地面上,你都不肯下來,要別人怎麼才能懂你? 「花箋……」青瞳用力把花箋攬進懷中,自己也已淚流滿面,「不懂就不懂,他這個人有問題,非得和他一樣才能算懂他。懂他沒有什麼好……應該讓他懂你,像你這樣才是好的,應該讓他來懂你……」 已經走過三重宮殿的蕭瑟,帶著他那自嘲的微笑,慢慢向宮門走去,卻與正從宮門外進來的任平生迎面碰上。 「蕭菩薩,」任平生喜道,「好久不見,你好嗎?」 「好。」蕭瑟溫和地看著他,「我很好,我現在心裡很安定。任平生,你說,這個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比心虛更可怕嗎?」 「有啊,腎虛嘍。」任平生立即接口。 蕭瑟菩薩般的微笑頓時僵硬在臉上,徹底無言以對。 任平生笑道:「幹嗎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子,你隨便找個男人問問,心虛、腎虛,他願意虛哪樣?你樂意腎虛就腎虛好了,老任完全同意,這有什麼好生氣的,真是莫名其妙!」 此時南書房中,花箋話音剛落:「他連生氣都不屑,他什麼時候都能笑……他不會變的……」遠遠地突然傳來蕭瑟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任平生,你給我閉嘴——」 南書房中的兩個人同時愣住,相互看看,青瞳試探著問:「是蕭瑟?」 花箋呆呆地點頭:「沒錯,是他的聲音……他……生氣?」 這肯定是生氣了,而且要表情扭曲的蕭瑟笑一個也十分有難度,看來……他也不是不會變的…… 六、茶樓 晉陽城和京都差不多大小,只是少了京都那種官氣,多了份呢喃的聲色犬馬,所以看上去比京都更加繁華。即便從南北各面都傳來戰爭的消息,也沒有讓這個享樂的城市收斂多少,大家還是過著自己的逍遙日子。 若是有從別處來的外鄉人問起看不出著急的當地人:「要打仗了,你們不害怕嗎?」晉陽人一定會指著城中隨便一條鬧市街道說:「你看著,只要那一排寫著『白記』的商鋪還在正常營業,就不用怕。白家商號消息最靈通,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比金鑾殿上的皇上知道得還快呢,他們不走,你就放心在晉陽待著吧。」 中午時分,太陽不管人世滄桑,只在天上熊熊地吐著熱情。兩匹毛色分毫不差的健壯菊花青,拉著一輛青絨雀頂的馬車一溜小跑而來。兩匹馬的動作如同計算好了一般整齊,四蹄同時起落,敲打在晉陽城石板地上,那嘚嘚的響聲也如同奏樂般整齊。 人人都忍不住向這輛漂亮的馬車多看上幾眼。趕車的是一個大漢,他駕車的技藝顯然極為高超,手中韁繩只是輕輕一帶,馬匹就奔跑隨意,挺大的馬車在正午擺滿攤子的繁華街道上奔行,也沒有減慢多少速度。 奔出一段路,那大漢並不回頭,只把身子向後靠靠,道:「喂,你看,晉陽街道上鋪的這石板好生整齊,京都也沒有這麼平整乾淨的地面,晉王富甲天下,看來所言不虛。」 車中傳出的聲音雖然不高,卻清朗動人:「這是主街,晉陽也不會所有的街道都能用雲石鋪地,官報上說這條街道是晉王親自遊說白家商號東家出資鋪建的,不是出自府庫。晉王六代居於此地,有錢是不假,富甲天下就過了,不過他和白家商號關係密切卻是無疑了。」 那大漢道:「依著我看啊,有權不如有錢,好傢伙,自家出錢修一條貫穿整個晉陽的雲石路,當官的日子一定沒有白家那東家老爺過得舒服。」 車中人不接他這個話茬,只是問:「到了沒有?」 那大漢停下馬車,道:「這附近都差不多,應該是晉陽中心了,你自己看什麼地方合適吧。」 一隻素白的手伸出來,將車窗青竹簾掀起一點往外看,那手纖長秀美、顏色如玉、皓腕如雪,沒有一點瑕疵。手腕上露出短短的一截衣袖,質料是上好的小寒絹。 小寒絹一匹素布的價格就在四十兩以上,這位衣服的鴨蛋青色底子上還繡著暗青色的枝蔓花紋,暗壓冰絲,在陽光下光華隱隱流轉。雖然繡了好多花紋,這袖口卻和沒有繡花的地方一樣柔軟輕薄,懂行的看了就知道,繡這種繡品的針是真正細若牛毛,刺繡時要將一根繡線分成八股才穿得進去,所以繡出的東西就格外精緻服帖。寒州最好的繡娘繡一件衣裳也要半年時間,素布還罷了,這繡過的小寒絹多數用來進貢,只有極少數流通市面,很多時候有錢都沒處買去。只憑這半截袖子,就知道車中定然是富貴中人。 再看那趕車的穿著一身青不青黃不黃的布衣裳,那是平常打扮,又替人趕車,身份自然就差得遠了。可從這兩個人說話的語氣上看,卻又不是主僕關係,頗為奇怪。他們趕車在鬧市奔跑已經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這一停下來不少人都望著馬車竊竊私語。 一根手指沖著街道右邊三層高、造型雅致的茶樓點了點,那大漢揮舞馬鞭,將車一直趕到茶樓門前。 茶樓夥計已經趕出來招呼:「爺裡面請,小店各種茗茶有上百種,還有各色精緻小食,豐儉由人。」 那大漢先跳下馬車,道:「一壺香片,兩個杯子。我不進去了,就在門外歇歇。」 夥計答應著沖裡面喊道:「給這位老哥送一壺香片,再拿一個腳踏出來坐。」又望著馬車,道:「車裡的爺,您請樓上雅座歇歇,等您喝完茶,您夥計也歇好了,我們再幫您喂餵牲口。大熱天,就不用辛苦趕路了。」 那大漢眼睛一翻,道:「他也不進去,就在門外喝,我剛不是說了兩個杯子嗎?老子就長一張嘴,用得著兩個杯子喝水?」 夥計一愣,車中的手伸了出來,手上拿著一錠雪花紋銀,聲音溫和:「把茶拿出來吧,我行動不便,就在車上喝便是。」 夥計得了這樣一錠大銀,樂顛顛地走了,別說一壺香片,就是整座茶樓最貴的極品大紅袍也喝得成了。客人各有怪癖,放著舒服的雅間不坐,願意在門口曬太陽,那也由著他。 當街一輛馬車,那大漢坐在車轅上喝水,還不時和車中什麼人談笑。車簾擋住看不見,只有一隻素手時而伸出,接過大漢遞來的杯子。看衣袖是男人,但那手柔美纖長,竟是一般小姐的也比不上。這樣一來,甭管什麼人進出茶樓都忍不住往車裡看一眼,這茶樓又是晉陽城生意最好的一家,不斷有人出入,也就不斷有人向著馬車伸頭。 那大漢瞄著這些人,頭向後面靠,問:「還不成?」 只聽車中輕輕的聲音傳來:「還沒有合適的,再等等。」 那大漢皺眉,用極小的聲音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不就是算命嗎,我來。」 車中人剛叫「任平生,等等」,那大漢卻已經驟然伸手,抓住一個正準備進茶樓的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叫道:「老小子,你別進去。」 那人只是多看了馬車一眼,就遭此變故,嚇得大叫起來。 四周大嘩,和他一起來的人上前喝道:「幹什麼?快放開陳老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