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五一


  「豈有此理!」謝東升臉色也發白了,富陽縣一共不過有四百多士兵坐鎮,他猶豫一下道:「調弓箭隊來,將這個反賊射死!」

  「且慢!」青瞳站起來咬牙道:「這人是本宮帶來的侍衛,是本宮命他如此的。謝大人,你不必擔心,我來處理。」

  青瞳帶著一個小隊的士兵來到距離城門百米左右,就走不動了。四面八方的饑民一見了糧食,都趕了來,已經彙集了不下三千人。城門早已衝開了,守城的兵丁面無人色地混雜在饑民中。任平生一隻腳站在城門上,木頭城門被擁擠的人群碰撞得不斷搖晃。他也隨著搖搖晃晃,可就是不掉下來,像演雜技一樣,拿著麻包看哪裡人多就撒下一點兒糧食。

  青瞳暗自咬牙,一聽說匪人把八袋糧食都扔到一匹黑馬背上,她就知道是這小子。別人有這本事,怕也沒有硯臺這樣的好馬:「任平生!你抽的什麼風,快下來!」她大叫。

  任平生站得高高在上,早就看見她了,笑著沖她揮揮手:「大眼睛來啦,哎喲,怎麼還帶著兵啊,要抓我?不是你讓我求人不如求己的嗎?你還罵了我一大頓。我一想對啊,與其找什麼童參軍,還不如把糧食給大家分了,老子救一個算一個。」

  「你胡說!趕緊下來,我保你平安。」

  「好好好,分完糧食我就下來,可惜糧倉裡的糧食太多,我一個人怕是天黑也搬不完,勞煩妹妹多等一陣子了。」

  青瞳氣得臉色發黑,縱馬向城門沖去。任平生笑眯眯地揚手沖她這邊扔下一把糧食,饑民哄的一聲圍了過來,兵丁連忙護著青瞳後退。除非她想踩死這些饑民,否則根本不能靠近任平生,更別想和他講理了。

  任平生見狀笑道:「怎麼樣?你能不傷一個人過得來,我就好好和你說話。」邊說邊又將糧食灑在她面前,引得她連連後退,自己站在城門上哈哈大笑。

  青瞳略思索一下,揚起臉道:「好,你給我等著!」轉身命令士兵:「抬十擔糧食出來,全都遠遠地撒在城外!多叫些人一起撒!」

  十擔糧食是幾百包,源源不斷地運出去,很快在地上鋪了巴掌厚的一層。任平生一個人撒米的速度遠遠不足,饑民順著糧食跑出城去,片刻就走了個乾淨,只留下他一個孤單單地在城門上搖曳。

  青瞳緩緩來到城門前,仰頭道:「下來吧。」任平生呆立於城門之上,甚像個小丑。他輕輕一縱躍下來道:「願賭服輸,抓吧,抓吧,事先說好了,要是殺頭的罪我可是要逃獄的。」

  「逃獄?不是任憑我處置?」

  任平生笑道:「開玩笑,任憑你處置,你要讓我以身相許怎麼辦?」

  「大膽狂徒,膽敢對公主無禮!」謝東升運足中氣大喝。

  「公主?」任平生也大大吃了一驚,重新上下打量青瞳,「你……你、你……公什麼主?」

  青瞳轉身不理他,對謝東升道:「謝大人,叫庫兵清查一下少了多少糧食。」不一會兒庫兵回來了,任平生折騰半天才搬出去三擔多一點兒,加上青瞳扔出去的不過是十幾擔,比起幾千擔的庫存,還是九牛一毛。

  青瞳命道:「留下一千擔充作軍糧,其他的全部發還給百姓,有願意從軍的精壯男子,不但他自己有飯吃,家裡每戶還可以分得一百斤糧食。沒有能當兵的人家,也可以按人口每人分到半斤糧食。當兵吃糧,當兵吃糧,現在這個時候,你只要發下糧食,一定能募到兵。」

  「公主!這是軍糧啊,私動軍糧那是死罪,臣……臣不敢!」謝東升腦門冒汗。

  「不必你敢!」青瞳拿出玉印,轉向任平生,「把衣襟撕下來!」

  任平生一愣,還是依言撕下自己衣服前擺。青瞳在布料末尾蓋上自己的印章道:「謝大人,就按我剛才說的寫告示吧,這算我發的公文。十日之內如果不能募到五千精兵,我父皇岌岌可危,你的軍糧大概就是給關內侯留著的了。」

  「公主是說關內侯……不會,這……不會的!」謝東升臉色一片蒼白,「他要是真的……就算有五千兵又有什麼用?不如每戶給五斤糧食好啦,我們募十萬大軍。」

  「你願意為五斤糧食拼上性命,仍舊救不回自己的家人嗎?何況兵招來你也需要給他們吃飯,十萬軍吃一千擔糧食,能吃幾天?新招來的民勇不經訓練怎麼抵擋得了精銳部隊?這些人只是幌子,派不上真正用場的!」

  她凝視遠方,今天是陰天,前途一片灰茫茫,什麼也看不清楚。

  九、埋伏

  徵兵的速度遠遠超過謝東升所料,實打實地發下糧食,不到三日就征齊了五千士兵,還不斷有精壯男子前來報名。青瞳最後精選了六千人簡單操練,同時讓謝東升給王敢發送公文,告知此地已經有六萬兵力,正準備起程上路支援禁衛軍。但是不許提到她的名字,只說這些兵士是他自己招募來的。

  謝東升見她一張嘴就把兵力誇大十倍,不由得愁眉苦臉,可也不敢不聽從,只好戰戰兢兢發了公文。他連日驚嚇,覺得自己快生病了。

  三日後,軍令傳來,命謝東升帶著招募到的士兵趕到渝州和禁衛軍會合。渝州距離此地七百多裡,接到命令當日青瞳就率眾出發了。謝東升慶倖萬分,公主除了要走一張渝州地形圖,並沒有真的讓他帶著兵走。

  從富陽縣到渝州城要路過一片叫作「五裡溝」的險惡地形,渝州城雖然不算戰略要地,但是卻是渝州的首府所在,也是重要城防。大苑大部分城防都是高祖親自選地設立的,設置的時候都要借助地利,像這五裡溝,就是埋伏設防的好地方。此刻穀中就埋伏著四萬士兵。這些人顯然訓練有素,那麼多人卻沒有一點兒聲音發出來,整個山谷一片靜謐,鳥叫蟲鳴也沒有,只有太陽透過葉子斑斑駁駁地照在地上。

  遠處的長路盡頭漸漸騰起一陣煙塵,穀中的探哨見了,緊張起來,發出一聲清越的鳥叫,全部士兵立刻繃緊了身體戒備。然而那邊的隊伍行進速度太慢,等了許久,好容易走近了,卻是一陣嘈雜的哼哼聲,原來來的不是軍隊,卻是一群肥豬。

  這群豬足有上萬頭,吵得震耳欲聾。趕豬的倒是兩百個穿著苑軍軍服的士兵。穀中探哨面面相覷,他們等的是六萬大軍,這兩百人來了要不要阻攔呢?眼看著這些人毫不戒備,一路說說笑笑趕著豬全都進了他們的包圍圈,只好報告元修,請他自己定奪。

  元修也拿不定主意。不出青瞳所料,元修並沒有動用自己的關內軍士兵,只帶了少數可能有人認識的關內軍將領,來勤王的五萬士兵全是甯晏派出的精兵。

  三日前他剛暗暗奪權,皇帝和英國公都被他軟禁起來,並盜取王敢的禁衛軍印信將真正的保皇軍都調走了。他原打算近日就起程將景帝秘密帶回京都,誰知突然得到富陽縣徵兵六萬、要來勤王的報告。

  六萬士兵!謝東升什麼時候有那麼大能耐了?六萬人進入渝州勤王,那是一定要見皇帝,至少要見王敢的,他們不會認自己這根蔥。然而王敢已經被他關起來,怎麼也不可能幫他掩飾了,這六萬人要鬧起來勢必生出許多變數。

  這真是節外生枝,要說和這些人對敵他並不擔心,自己手中這五萬人是甯晏精選的精銳,元修試過發現戰鬥力絲毫不遜於自己的關內軍。六萬新招募的民勇不可能敵得過這批精兵,怕就怕萬一打起來,各地手中有兵的人不免都得到消息,自己回京都的路上沿途必定不那麼安全了。

  元修其人,也是膽大果斷的將才。他慎重考慮後決定在五裡溝設伏,利用五裡溝堪比十萬大軍的地利悄無聲息地吃掉這六萬人,然後再依照計劃回京。於是他一邊假借王敢名義下了軍令命他們過來,一邊在五裡溝設下陷坑、絆繩、巨石、弓弩等物,只等這一群不明就裡的人一腳踏進陷阱。

  誰知等了大半天,等來的是一群肥豬,這伏擊戰打還是不打?眼看再不決定,前頭帶路的士兵就要走出埋伏圈了。元修沉不住氣了,命手下人盤問。

  隊伍最前面的士兵身材高大,一路笑聲很大,正和旁邊的隊友說笑。突然路邊站起一隊持槍的士兵,幾十人一起喝道:「站住!幹什麼的?」聲音洪亮,這是練習好的下馬威。突然來這麼一下子,誰都會嚇一跳,再說謊就會不那麼自然了。

  可惜他們忘了這群人還趕了上萬隻豬。群豬首先受驚,一起尖厲地大叫起來。豬可不比牛羊安靜,叫起來驚天動地,俗話說「殺豬般的大叫」,可有沒有人聽過同時殺一萬隻豬的大叫?

  問話的哨兵只覺腦袋裡嗡的一聲頓時開了樂器店,鑼鼓、鐘磬、琵琶、木魚一起敲起來也沒這麼吵。那趕豬的高個子士兵回答什麼他一個字也沒聽見。

  他忍住嘈雜又大聲問:「你們是幹什麼的?」高個子嘴巴又開合幾下,見他還是沒有聽見,一個縱身躍到他面前沖著他耳朵大喊:「勞軍!勞軍的!」又指著豬群,仍舊湊在他耳朵邊上喊:「吃!這些豬,給渝州城的萬歲爺和國公爺、侯爺還有軍爺什麼的,吃!」

  他的聲音亮若洪鐘,問話的士兵只覺得耳朵裡嗡嗡聲響個不絕,聽是聽見了,可腦袋都快給他吵炸了。他忍不住大叫道:「別喊啦,你小聲點兒!」

  那高個子用更大的聲音吼道:「豬叫你也叫,俺小聲你能聽見嗎?」

  他喘了一口氣才道:「你快別吵吵,等俺管住這些豬,你管住你那些人,再說話!」

  好容易豬群安靜下來,又恢復成一片煩人無比的「哼哼」聲。那哨兵伸直腰運中氣剛要喝問一聲,眼睛一瞄一片豬頭馬上想起不行,話到嘴邊變成很小的聲音:「說,你們哪裡來的?誰讓你們來的?」他的話一點兒威勢也沒有,倒像奸細接頭。

  那高個子道:「謝大人讓俺來的,俺們是富陽的士兵。看衣服你們也是士兵,趴在溝裡幹什麼啊?」說話間豬群不耐煩突然停住,左右亂走。那兩百士兵就前奔後擋地阻攔,片刻也不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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