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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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那日惱羞成怒走了。不久他就後悔和她吵了這沒來由的一架,沒人給寫窗課,也沒有人幫著他預習太傅可能提出的問題,日子難過起來。 這日青瞳早上上學,見自己桌上多了個描金的食盒,盒蓋還沒打開就能聞到清幽的香味,太子覥著臉過來道:「這是用新鮮嫩蓮子磨粉,摻了蓮花蜂蜜,再用荷葉裹著蒸的豆糕。和粉的時候一點兒水也不能加,只能用澄淨的荷葉露;蒸糕也不能燒木材,全用幹荷花瓣焙熟的。樣子雖然不花俏,味道還不壞,我特地要人做的。這幾塊糕用了半個池子的荷花呢,皇妹你嘗嘗。」 他見青瞳瞪了自己一眼不理,就自己上前打開食盒,這一下不得了,太學裡所有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氣,「好香!」 青瞳心裡的氣其實比太子消得還早,早就不和他計較了。她聞到就在鼻子底下的異香暗暗咽了一口口水,偷偷瞥過去見盒子裡只有小小六塊淡黃色的小糕,用碧綠的荷葉襯著,十分饞人。這六塊糕並排擺在手上大概只能遮住一個手掌,就用去了半個池子的荷花,看來太子這次下了不少工夫。 她也不說話,太子無奈回到主位。孫太傅一進來就深吸一口氣問:「什麼香味?」太子不由回頭往後看,見青瞳桌上的食盒已經收回去了,他才松了一口氣。看來今天的窗課有著落了。 青瞳回去後將荷葉糕給了花箋和娘各兩塊,丁嬤嬤牙齒不好不愛吃甜食,可是今天的點心實在是稀罕玩意兒,也不知這輩子能不能吃到第二回,青瞳就硬塞給她一塊嘗嘗味道。花箋大口吃完,吃得笑眯眯的。青瞳把剩下一塊往嘴邊湊了一下又停住了,突然紅暈上臉,又把糕點包起來塞進懷裡,然後低下頭,半天臉上的紅色也沒退。 第二日青瞳和離非一起回來的,離非象徵性地拿著青瞳的書囊和一點兒喝剩下的茶葉。花箋來接他們時聞到離非嘴裡的清香,突然明白了。她笑道:「天氣很熱啊!」不過是沒什麼意義的一句,兩個人就都紅了臉。 離非告辭後獨自走,心也在一路狂跳。青瞳好久沒求他拿東西了,今天非要他幫忙,走著走著,一塊淡黃色的東西就突然被塞進自己嘴裡。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絲綢一般柔滑的糕已經化成水流進肚子裡了,只留下這滿口餘香,濃得怎麼也化不開。 九、大器 他們和好以後,青瞳又開始幫太子窗課,可惜樂極生悲,一次青瞳得意忘形,自己窗課寫的一個論點還沒說夠,不由自主地在給太子的窗課裡順道帶了兩筆作為補充。維持了近一年的代寫作業被揭穿,青瞳被停學兩日,苦苦哀求方得豁免,自此再也不敢耍她的小聰明了。 太子也著實蔫吧了一陣子,可是放著這麼好的資源哪能捨得不用?他已經習慣一有困難就拿著好吃的找皇妹,終於有一日和青瞳談起困擾他的兵法來。開始太子還只當玩一般給她說,誰知青瞳研讀起兵法來比文課更有見地。 兵法是口答,加上青瞳不上武學無從比較,這下可再不用擔心露出馬腳。太子更加肆無忌憚,而且青瞳對這些也極感興趣,常常要把一種陣勢想出好幾種破解方法來才罷休。這樣不但太子自己的功課有了著落,有時甚至連四個伴讀的全能包了。 漸漸講武的孫太傅發現太子進境驚人,常常連他也問住了,不由老懷大慰。只是太子反應慢些,他當堂提出的問題多半不能回答,只是說:「待我思慮周詳再說。」第二日保管回答得十分圓滿。 他把這話告訴孫延齡,孫延齡皺起眉頭思考很久,第二日眼光不由反復瞟向青瞳。老太傅心中十分疑惑,試著和青瞳談一些軍事上的看法,小丫頭這下知道裝樣了,只是裝作不懂。孫延齡就改變策略,過了幾日在講史的時候發表了一些自己對兵法的看法,故意說得略有偏差,眼角瞄向青瞳,見她臉上立刻現出反對的神色,太子卻還是神色茫然,沒聽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孫延齡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這兵法上面,多半也是青瞳代答的了。 這次孫延齡沒有像上次那樣大發雷霆,一是因為大苑重文輕武的習氣維持了百年之久,孫延齡也被薰陶得不大看得起武人,他覺得太子不知兵法算不上多大的事情,將來就是有戰事,也不會讓一國之君上陣。二來這講武是你問我答的事情,太子兄長有問,她認真回答也算孝悌。太子從中也能得到長進,和她全權為太子寫作業不是一個性質,況且青瞳可是他的得意門生,沒有確切證據,他也不捨得總讓她不上學。 又過了半年,一眾學生正在聽太傅講學,聽得外面姚有德唱報,「皇上駕到!」景帝身後跟著兩個宮妃打扮的麗人一起來了,大概想關心一下兒子們的學業。 兩個人都是妃子的打扮,年紀小的一個是楊淑妃,另一個三十許的青瞳不認識。 三個人進來,待眾人都上前見過禮,九皇子又單獨上前請了安。青瞳才知這是九皇子生母,德妃司徒慧。 景帝有些心不在焉,問太傅:「皇子們的課業如何?」太傅道:「稟陛下,皇子們學習用心,都有些進步。」 司徒德妃突然上前盈盈一禮,太傅慌了,連忙還禮,「娘娘為何如此?」司徒德妃道:「太傅,寧瀣頑劣,人又笨些,讓您受累了。」 太傅連忙搖頭,「娘娘哪裡話?九殿下人是極聰明的,學習又用心,真正前途無量。再過幾年,老臣就沒什麼可以教給殿下了。聽孫統領說,九殿下的弓馬也是皇子中最好的,兵法也是頂尖的,真是上將之才啊!」 這老太傅出名的正直倔強,他並不是因為九皇子的生母在就拍馬屁,而是真正喜歡這個弟子。司徒德妃早知道自己兒子的學業情況,如今正是要引他說出這番話,見景帝看向自己兒子的目光柔和,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十分高興。她謙虛幾句,話題一轉似不經意地道:「只願寧瀣能趕上太子幾分,將來為太子效力也不會太沒用就好。」 景帝經她提醒,問太傅太子的功課如何。太傅猶豫一下,終於還是搖頭,「太子雖偶然有些聰明,但讀書並不十分刻苦,而且資質也有所限制。老臣有負聖望,今後定將好好督促。」 景帝看向太子,太子隨著他目光哆嗦一下,頭垂得更低了。景帝本就不喜歡這個兒子,目光立刻轉成厭惡。司徒德妃看在眼裡,心中暗喜。 突然聽身邊楊淑妃尖聲道:「你看我幹什麼?」 景帝和司徒德妃都被這突然的尖叫聲嚇了一跳,順她目光一看,正對上青瞳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青瞳見三個人一起看向自己,卻不覺得害怕,微微笑道:「幾年未見,娘娘風采出眾,更勝當年,寧澈心中仰慕。」 實際上青瞳是覺得楊淑妃一進門就嘴角含著輕蔑,看向哪個皇子的目光都很不屑,絲毫不加掩飾。這刁鑽任性的風采確實更勝當年了。 楊淑妃覺得她話裡語意不誠,卻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仰頭高傲地哼了一聲道:「眼睛賊溜溜的,回去學些規矩再看我!」 青瞳微微福了一下道:「是。」心道你有什麼好看,白給我也懶得再看一眼。 景帝被這個插曲吸引,問道:「你,寧……澈是吧,你還在讀書,可還習慣嗎?」回頭問太傅,「她能跟上功課嗎?」 太傅臉上顯現出紅暈,很興奮,「皇上!十七公主真是天縱奇才!老臣的弟子中,本是九殿下最為聰明,沒想到十七公主竟更勝一籌。她的文思常讓老臣也自歎弗如,教學相長!教學相長!老臣得此佳弟子,真是此生之幸啊!」 他吸了一口氣,「十七公主雖然不習弓馬搏擊之術,可對於兵法之道確有見地,此誠萬人敵也。老臣料她前途不可限量,文可治國,武可安邦!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他說得起興,完全沒看見兩位娘娘臉色越來越黑。這迂腐的老學究絲毫不知道自己這番話將給得意門生惹下什麼禍患,兀自激動得搖頭歎息。 司徒德妃心中掂量著「假以時日,必成大器」這句話,暗自冷笑,「我如何能讓你假以時日!」 她這裡想著對策,楊淑妃已經冷笑起來,「一個丫頭,再聰明有什麼用,難道還能上朝參政?還能領軍出兵?說得好像大苑沒了皇子似的,倒讓她成了大器!」 司徒德妃笑著攬過她道:「妹妹,公主能成大器也是好事啊,雖然不能明著上朝干政,但可以私下參與。有她幫著太子,我們大苑也就興盛了!」她轉轉眼珠,「可惜公主畢竟要嫁人的,女生外相,嫁了人之後可就幫著婆家去了。皇上您可得找個信得過的人指婚,不然小心她將來的夫君厲害起來,咱這些皇子可都不是對手呢!」 她說得輕描淡寫,好像開玩笑一般,景帝的臉色卻變了幾變。當日聖旨就到了甘織宮,青瞳不但不可再去太學,剛夠十三歲的她也要像其他年滿十五歲的公主一般修身養性,不許離開甘織宮半步了。 尚稚齡,顯崢嶸,與君邂逅學堂中。雖悵失,終不悔,一波冷雨一波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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