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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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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我好困啊!」秋水掙扎著從床上爬起,掀起身上的錦被,一臉倦意,肆無忌憚地打著大大的哈欠。 「小少爺……出事了……」已經被景禦從暴室送回的綠袖和紅藕也是衣衫不整,兩人一邊大口喘著氣,一邊捂著胸口斷斷續續地回答。 「塵兒?」秋水朦朧的小臉一呆,臉上的倦意瞬間凝結成霜,頓時褪去清醒了一大半,顧不得身上只著了一件貼身的裡衣,忙從床上翻身下來,一把抓住兩人的手臂,顫聲問,「塵兒怎麼了?」 「小姐……你……你好了?」綠袖被抓得一痛,腦中頓時清醒了三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對著秋水瞪得大大的,吃驚地語無倫次起來。 「小少爺好似病得不行了,皇上讓人抱過來了,就在後頭……小姐,你抓得我好疼……小姐,你去哪裡……」紅藕原比不得綠袖心細,卻是後知後覺,只顧回答著秋水的問題,絲毫不覺得今夜的小姐似乎哪裡已經不一樣了。 「塵兒!」秋水不理會綠袖的詫異,慌忙丟下眾人,也不及穿鞋披衣,便往門口沖去,剛好與抱著雲出塵的太監正面迎上。秋水急急瞟過去一眼,只見塵兒縮在太監懷中,雙目緊閉,面似金箔,豆大的汗珠從發間滴下來,雖是昏迷著,小臉依舊疼痛地扭曲著,渾身不時抽搐。 秋水只覺心中一陣慌,瞪著眼發狠地問眾人:「御醫呢?」 對面的太監從未見過好脾氣的皇后娘娘如此兇神惡煞,一時差點兒嚇暈了過去,忙結結巴巴地回話:「回娘娘……小少爺不知生了什麼病,丞相連夜將他送入太醫院,可御醫們束手無策,陛下就命奴才帶著小少爺來娘娘這兒。」 秋水聽得一怔,一顆心反而沉靜了下來,偏過臉,掩了內心的焦急,細細地替塵兒把了脈。半晌,只覺心口一陣接一陣地發冷,自己竟沒了半分力氣,心中又氣又怒,連話音都顫抖了起來:「他還只是個孩子……為什麼……這樣狠……」 「小姐……」一會兒的工夫,綠袖和紅藕已從後面追趕了上來,卻看到自家小姐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到了嘴邊的話,一句也不敢問。 「娘娘……夜裡露重,您不要自己先病了。」月兒將手中的衣服披到秋水的肩頭,只覺秋水一張素淨的臉上,全是怒容,眨眼間好似換了個人,逼得自己不敢直視,竟不是自己平日見的。 厚厚的衣服落到肩頭,散發出一陣的暖。秋水這才覺得身上陣陣的寒意,肆無忌憚地將自己包裹了起來。她忙整了整面色,極力平靜地吩咐道:「綠袖紅藕,將塵兒帶進來放到我床上,月兒,讓他們都在門外伺候著,任何人不得進來。」 說著,轉身進了內室,只留下一道素淨的背影,閃進了眾人的眸子。 屋內的燭光很暗,秋水不理會身後眾人光怪陸離的目光,隨手拿起梳妝盒上做工精緻的菊花雲紋簪子挑了挑燭臺上蠟燭的芯子,搖搖欲墜的火苗忽然拉長了起來,室內頓時敞亮了許多,在地上將她的影子拉得細長。 她抿著嘴,臉上難得的肅靜,秀氣的黛眉裡釋放著不同往日的沉著,轉身拉起牆壁上掛的古畫卷軸,從改制過的暗閣格內取出落水後收藏在此的銀針,側身坐到床前。 她冷靜地舉針,認穴刺針,紮在塵兒周身的幾處緊要大穴裡,絲毫不敢馬虎。豆大的汗珠密如雨下,不一會兒,額間的鬢髮濡濕了大片,單薄的裡衣被汗浸透,濕答答地黏粘在背上,整個人虛汗淋漓,仿佛在水裡浸了一遭。月兒三人站立在她身後,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來擦。 待紮下最後一針,見塵兒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身子不再一陣一陣地抽搐,秋水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取過一旁放置的剪刀,毫不猶豫地朝自己手腕劃了下去。 「小姐!」 「娘娘!」 身旁的三人大驚喝,慌忙阻止,已然不及,只見秋水將自己劃開一道口子的手顫巍巍地遞到塵兒口邊,小心翼翼地將血擠了幾縷到他口中,這才面色冷俊峻地掃過三人,虛弱地警告三人:「禍從口出,你們什麼都沒看到。明白了嗎?」 話音未落,人卻如風中落葉,不勝涼風地倒了下來。 「小姐!」 「娘娘!」 飛鳳宮裡,三張惶惶的小臉,齊齊圍著自己的主子,不住地呼喊。窗外,寒浸十分明月,簾卷玉波流。夜風嗚嗚地刮過,一絲一縷地擠進窗櫺縫隙裡,吹得長長短短的燭光,一室地晃。 吳地春寒花漸晚。三月薄春,風微塵軟。精緻小巧的院落裡,一枝紅杏出牆來,滿院盛開的春,擋也擋不住地旖旎而來,華麗地綻放。 錦帳華寢的病榻前,一個二十六七的麗色婦人容顏慘淡地躺在床上,依稀幾分清麗無雙的容色,霎時黯淡了一室色澤明亮的珠光寶氣。 風傾城用絲帕捂著嘴,眉目低低地蹙在一起,不時咳嗽著,細細看,嘴角一抹鮮紅,觸目驚心地醒目。 「娘,你怎麼樣?有沒有好點兒?」十歲的秋水,整夜整夜匍匐在娘親的病榻前,秀氣雅致的眉目裡全是黯淡晦澀的光,遮掩不住地落下來,滴在娘親柔弱無助的目光裡,全是止不住的心疼。 「雲兒,娘時日不多,原諒娘在最後一刻的自私,將這麼多的包袱甩給你,讓你小小年紀,一個人背負,你可原諒娘親?」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白色的絲絹手帕裡,擋也擋不住地滲出幾縷血絲,嚇得匍匐在旁的秋水,不及回答,慌忙取過身邊擱著的銀針,便要紮下去。 風傾城擺了擺手,將秋水握針的手輕輕壓在錦被上,淚光盈盈地道:「傻孩子。你還太小太小,沒有能力除去娘體內的毒。收好它,娘只要你韜光養晦,只要你活得快活。娘這一生,一步錯,步步錯,負了他又欠了你。到今天,煙蓑雨笠卷單行,芒鞋破缽隨緣化,依舊做不到赤條條來去無牽掛……」說得急了,又引來一陣的咳嗽。 「娘,娘……」秋水哽咽著,眼淚如珍珠斷線似的,一串接著一串地落了下來,濡濕了一大片衣襟。 「雲兒,不要進宮。帶著玉珮去找你爹爹,不要為娘報仇,永遠不要……」風傾城的聲音越來越輕,漸漸細如蚊呐吟,尾音飄散在夜風裡,只有陣風簌簌打在著葉片的嗚咽,什麼都沒有剩下。 「娘,你不要走……」 「娘,你不要走,雲兒會治好你……娘……」 富麗堂皇的飛鳳宮裡,窗外的北風呼嘯而過,燈燭早已燃盡,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兩層錦被包裹下的秋水卻冷汗直流,不斷地囈語。 「小姐。你醒醒。」燈沒有預兆地點亮,一臉憂色的綠袖緊鎖眉間,裡衣外匆忙披了件外套,用力推著秋水的身子。 「我怎麼了?」逐漸清醒的秋水,只覺喉嚨一陣緊似一陣地乾澀,灼燒著說不出話來。 「小姐夢魘了。先喝口水吧。」綠袖見主子清醒,不覺松了口氣,細心地從暖爐內倒了一杯子溫水遞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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