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傾世皇妃 | 上頁 下頁
三九


  「在這個後宮,你若不懂依附權勢就會過得很慘。正如那日在百鶯宮,靜夫人如此譏諷繡貴嬪,她卻不敢出一聲,只有你這個不懂事的奴才會為了她而得罪靜夫人。皇上來了,他也沒問誰是誰非就要將你拖出去杖責六十,繡貴嬪都是拼了命才保住你的小命,可見我們翩舞閣在這後宮的地位。」她一頓,轉眸淩厲地望著我,又道,「若我們有一位如靜夫人那般有權勢有地位的主子……」

  我不等她繼續往下說,立刻出聲打斷,「夠了!」

  她許是被我這一聲厲吼嚇壞,啞然地望著情緒失控的我,我也發覺自己的情緒似乎過了,平復心中的激動,暗握雙拳,「你也說了,那日貴嬪娘娘竟為了我這樣一個卑微的奴才,不惜下跪乞求皇上饒恕我的罪過。試問這樣一個好主子,我怎會拋棄她而另行高飛?」

  「愚蠢!」她用力放下手中的杯,杯中之水因她的手勁飛濺而起,幾點灑在我臉上,她的袖口也沾了不少水漬。

  翌日戌時,我又去了中宮的碧玉湖捕捉螢火蟲,祈星竟早早地在那兒等著我。他怎會料到我今日還會來?雖是疑惑重重,卻未細問,只是與他共捕如流光閃爍飄忽的螢火蟲。草草幽歡,秋月無端,輕風微涼,暗香入襟。

  一連五日,他都陪我抓螢火蟲到體力殆盡,布袋深滿才送我離開中宮。可今夜他卻帶我去了他曾經居住的錦承殿,命人準備一桌酒菜。一壺花雕酒釀,酒香四溢撲鼻,聞著都令人心醉,四盤家常小菜,魚鱗茄子,冰糖銀耳,糟炒雞片,金銀豆腐。菜香縈繞,與酒香混在一起,引得我早已垂涎三尺。在這皇宮內能品上這一桌精緻的民間小菜實屬不易,我暗自感激他的用心。

  「吃啊,還與我客氣。」他見我不動筷,就催促了一句。

  「那我不客氣了!」拿起擺放于側的湯勺盛了一勺放入口中,香甜之味由舌尖傳至所有的味蕾。當我正吃得津津有味之時,卻發現他始終未動筷,只是靜靜地盯著我吃,害得我怪不好意思的,立刻也催促著他動筷。

  「看著你吃,真是種享受。」他帶著親切的笑容,如水透澈。

  我將筷尖置於唇齒間一怔,後轉為淡笑,「聽你說話,也是種享受。」

  一時,我們無言相望,淡然一笑,同時舉杯相碰,清脆的聲響敲打在我的心頭。飲下一口酒,喉嚨中火辣辣的不適,立刻夾起幾片雞片放入嘴裡細嚼。側首望著窗外的夜空,磐月慘澹,冉冉懸空俯視蒼穹。我不禁扯開嗓子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我與他又對飲上幾杯,很久,沒有喝得如此盡興了,「能與之結為莫逆知心之交,無關風月,乃我之幸。」此刻的我雖有醉態,神智卻很清醒。

  「既你已認定我為莫逆之交,那我問你一件事,要如實相告。」他盯著我半晌,似乎作了什麼決定,終於開口了,「你是潘玉。」

  「對,我是。」絲毫沒有猶豫,脫口而出,再看看他的表情,很平靜,顯然他很早就料到我的身份了。我勾起淡笑,也問:「既我如實相告,你能否對我坦誠相待?皇位,依舊是你的夙願?」

  「是,從未放棄過。」他亦如當年在軍帳內,肯定地對我交代著,無欺瞞,「皇上……納蘭祈佑,是否你心之所愛?」

  他的這個問題讓我的笑容一僵,隨即斂去,他……如何得知我與祈佑之事?良久我都未出一語,只是為自己斟上一杯酒一飲而盡,未盡興,又是一杯。連續五杯,直到祈星按住我置於壺上的手,阻止我繼續喝下去,方終止。

  他說:「既你不願相告,我也不強你所難。」

  我一直低著頭,凝望手中緊捏著的酒杯,而杯底早已見空,我一聲苦笑,「是的,我愛他。」

  當我再次醒來之時已是第二日的晌午,日上三竿,驕陽似火。我揉著昏沉的太陽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簾,正對上一雙關切擔憂的水眸。我的思想還未反應過來,她就小心地扶著我倚上睡枕,「終於醒了?」

  「娘娘,您怎麼在這兒?」我的喉嚨乾澀,說出來的聲音都是有氣無力的。

  「今早沒見你來伺候,問起南月才知道你宿醉未醒,故前來看看。」她的聲音輕柔如水,讓我漸漸沉重的心也放下。

  我再望望雲珠身後的南月,奇怪之餘就開口詢問:「昨夜……我怎麼回來的?」

  「晉南王的侍衛將你送回來的。」她的表情古怪,我心中的疑惑更深,難道我昨夜很失態?努力回想著昨夜發生的事,卻始終無法記起,不會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又或是酒後亂性?

  「雪海,你與晉南王認識?」雲珠的眼中也出現了疑慮。

  「不是啦,我無意中碰見他……後與他喝了兩杯。」我絲毫沒底氣地解釋著,這就是貪杯的下場,以後再也不喝那麼多了。「對了,娘娘您今日可有服藥?」我立刻轉移著話題。

  「一個時辰前已服下。對了,你這個方子還挺管用,連續服了兩個月,這疤痕雖依舊可見,卻已無隱痛,更沒以往那麼駭人。」她欣喜地撫上左頰那塊刺目驚心的疤痕。

  「娘娘若堅持繼續服食此藥,所有的隱痛都會消失的。」這個方子正是當年那位神醫開給我的藥方,雖說是為我重新易了一張臉,但隱於臉下的疤痕卻時常隱隱作痛,折磨得我身心痛楚。直到神醫研究出一個藥方,我持續喝了半年,疼痛根除。所以我就想,雖然雲珠的臉受傷多年,但此藥方若用在雲珠臉上應該也會見效,所以斗膽一試。果不其然,不止她的疼痛消失,就連疤痕上的血黑之色也漸褪,真不愧為天下第一神醫所開之方。

  「那我臉上的疤痕……」她期待地凝視著我。

  我輕輕搖頭,若此藥真能驅除這駭目之痕,當初他就不會為我換臉。她略微有些失望地垮下雙肩,不過很快就平復下來,扯出笑容道:「你的事辦得如何?」

  我不說話,只是望望依舊立于其後的南月,南月一對上我的目光,了然地福身道:「奴婢去為娘娘準備午膳。」

  待南月退下後,我才放下戒備,輕附在她耳邊低語:「十日後的中秋之夜……」

  七日後我又去了中宮的碧玉湖,我希望能碰見祈星,有很重要的事要請他幫忙。天映水,秋已半,夜稀愁,幕輕風,盡消瘦。如今螢火蟲已漸漸稀少,只是偶爾驚了荊條叢中會從裡邊飛出三兩隻,於此幽暗寂寥之處略顯驚豔。

  我越過草叢,坐於湖岸邊,雙腳懸空而輕揚,時而將平靜的水面拂漾出一圈圈水波。自上回在錦承殿內喝醉到如今,我都未再來此,我只是擔心那日的醉酒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畢竟後面的事我全不記得了。

  仰望漆黑的夜空,竟沒有新月。過兩日就是中秋,難道月亮也不願意出現在這孤寂無情的紅牆高瓦中嗎?

  「我以為你在躲我。」是祈星戲謔的聲音,我很驚訝,我根本沒有抱多大希望他會來此。他堂堂王爺哪有那麼多空閒之時來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閒逛?

  側首望著他與我並肩坐下,不自覺露出點尷尬之色,「那天晚上……我是不是很失態?」

  他低頭凝望水面,聲音伴隨著輕笑而逸出口,「讓我見識到不一樣的你。」

  我靜靜地考量他這句話的真實含義,他又開口了,「說吧,有什麼事找我。」

  我一聲低笑,他還真瞭解我,就料到我來找他是有事求他幫忙。既然他都已經猜到,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從衣襟內取出一張已折疊成方形的箋紙遞給他,「想要你將這個在中秋之日交給皇上。」

  他接過,攤開細瞧,由於天色無光,他要靠很近才能看清,「落香散盡複空杳,夢斷姿雅臨未泉。」

  他淺吟完就將其收入懷中,爽快地答應下來:「沒問題。」他一如四年前,對於我的所作所為不多問隻字片語。

  突然,幾點雨水打在我臉上,我望望天空,「下雨啦!」難怪今夜月蔽雲遮,空氣沉鬱,原來是大雨將至的前兆。

  我與他立刻離開碧玉湖,沖至回廊避雨。幸好雨不是特別大,我們也跑得及時,只是濕了我額前的流蘇。才站一會兒,雨卻越發下得大,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

  秋雨拂盡寒葉殘,滿院落紅香斂去。一時間我們竟無言相對,並肩立於長廊邊緣望紛紛雨水拍打在泥土間,飛濺至我們的衣角邊。

  「皇兄?剛去向母妃問安,聽她說你早就回府,怎麼還會在此?」說話的是朝我們迎面走來的靈月公主,她一襲紫衣鳳錦緞裁剪的百褶裙,頭頂飛月流風髻,珠翠首飾金光閃閃耀全身。她身後站著的卻是多月未見,於我有救命之恩的韓冥,一身黑衣風袍,烏黑的髮絲全由一條金縷龍綢帶綁於腦後,不失貴氣。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