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秦始皇之繾綣 | 上頁 下頁
一〇六


  數日後,帛書被送到嬴政手裡,嬴政倍覺荒謬,這樣的君王,他根本不屑攻打。

  同樣是數日後,夷簡就像地震災民一樣,落魄到晉陽,一路吃點殘羹,到晉陽時已經餓得頭腦昏花,頭一次知道做窮人的滋味難熬,看見街口鋪子店的藕糕,她呆立著移不開步,店老闆看她,歎氣道:「看你渾身髒兮兮的,現在天災人禍,到處災民,我也不能個個施捨,不然挨幾天,我也就輪到跟你們差不多。」

  夷簡不說話,眼睛直勾勾瞪著鍋爐。

  店老板眼尖,忽然看見她左耳的血玉石,說:「不如這樣,用你耳朵上的石頭換吧,我換你一鍋的糕。」

  夷簡想也不想,緩慢走開。

  不遠處一個打鐵鋪,門外大樹上系著一匹棕黑色駿馬,它有龐大的身軀和骨骼,鬃毛烏黑油亮,看起來像最純種的熱血馬,這種馬的速度極快和耐累,夷簡盯著,雙腳就不由自主的走過去,如果僅憑步行,她這幾個月無法順利到邯鄲,她並不打算長久佔有這種名馬,只是借用,將來會還,且超過數倍的報答。

  在名馬背後的鐵匠鋪,一個蓄有鬍子的瘦男人正在熏燒鐵條,夷簡慢慢的走到馬身旁,以駿馬高大的身體作掩藏,趁鋪子裡鐵匠不注意,解開韁繩,迅速跨腿,邁步,眼看整個身體要躍上馬背,這時後面的鐵匠驀地警覺,抬頭望見有人盜馬,立即從鋪子裡跑出來,手裡舉著赤紅色烙鐵條。

  夷簡坐上馬背,剛想扭頭說,借用,後面鐵匠手中的鐵烙條就直直的橫砸上來,滾燙的一頭猝然砸在夷簡後背,「叱」空氣裡冒出灰煙,發出血肉燒焦的氣味,夷簡只來得及悶哼一聲,倒向紅磚地面,下巴磕出血塊,黑色馬匹受驚,高揚起馬蹄,又是一蹬,蹬在她的後背上。

  夷簡一下子好像被人擲進井底,後背疼到麻痹,骨頭散架,連續幾天饑不果腹,想撐著地面爬起身,卻真的力不從心,趴在地上,背後一團綢布黏在血肉上,慘不忍睹,有人從四面圍靠過來。

  鐵匠迅速制住受驚的馬,又罵罵咧咧道:「媽的,是你自己找死,敢偷老子的千里馬,看你……」再要出口的話在他瞥見夷簡的側臉後咽回肚子,夷簡渾身髒兮兮,卻並不掩精緻清澈的臉龐,鐵匠之前是沒瞧見,否則這樣的女子,他大概也不會兇狠的一烙鐵砸向她的後背,不過既然砸也砸了,這亂世的,誰也夠不著誰。

  「是你偷馬在先!」鐵匠彎腰撿回烙鐵條走開。

  夷簡趴在磚地上,有幾個好心的路人把她抬到一簇草垛後,喂她水和米糊……

  秦臣姚賈帶著兩千金,氣定神閑的到邯鄲,見郭開,郭開府位於王宮右側,趙王賜的宅子,可見他的寵受程度,人為財死,郭開這個人,聞名的見錢眼開,正如他說:「這種兵荒馬亂的世道,說不定什麼時候國就亡了,關鍵得為自己的後世想。」

  姚賈笑說:「咱們大王賞識你,這兩千金你先用著,事成之後舉家遷往大秦,另有兩千金打賞。」

  「客氣了,客氣了,如今天下,誰不指望為秦王做事。」郭開高興,暗自竊喜能給自己安頓妥將來。

  「那麼有勞!」

  姚賈不作多留,回到客棧之後,身後隨行的官衛忍不住問:「大王不是只給了兩千金嗎,為什麼大人承諾郭開四千?」

  「你以為他能活到趙亡?」姚賈冷笑,「大王鄙視背信棄義的小人!」

  ……

  但凡大奸大惡的小人最慣用的手段是造謠,捏造是非廣泛散播,郭開在邯鄲城放出厥詞,李牧自恃功高震主,看不起趙王和王貴要謀反,本來,這是多麼荒誕的謠言,然而到了趙國權貴們耳裡,聽起來卻可靠且似乎有理有據。

  不出幾天,話傳進王宮,趙王遷寢食難安,坐在大殿裡唉聲歎氣,王后寬慰說:「武安君一直忠心,不可能做謀反這種大逆不道的事。」趙王大叫,「你懂什麼,空穴會來風嗎,這麼十幾年,他把本王放在眼裡了嗎,以前打匈奴,他從不聽本王調令,回來後閉門不出,肥下一戰,出征前本王連他面都見不到一次。」

  「那是形勢危急。」王后道。

  「婦道人家!」趙王對她的話置之不理。

  就在趙王一籌莫展時,郭開適時進宮面覲,古語言三寸不爛之舌強于百萬雄師,郭開是趙遷的近臣,更是心腹,他裝模作樣的到趙王面前,誠惶誠恐的跪下,說:「大王啊,這幾天邯鄲城裡流言蜚語,臣實在是為大王憂心啊!」

  「是為李牧?」

  「原來大王也聽聞了?」郭開驚訝。

  趙王點頭,問:「郭卿家認為有幾分可靠?」

  「臣忐忑!」郭開磕頭,「不知道大王還記得四年前隨燕太子丹來的那位孕婦嗎?」

  「當然,她是秦王后。」趙王記憶深刻。

  「大王有所不知,她是李牧派人送回邯鄲的,臣後來打聽,她竟然是武安君夫人的家妹,換句話說,李牧實則也是秦王的……」說到最後,郭開故意閉口。趙王卻真慌了,煩躁的在大殿裡來回踱步,他是想不到竟有這層厲害姻親。

  郭開見趙王臉色開始陰沉,又繼續道:「大王,李牧有二十萬北方精兵,一旦謀反,趙國眼看就要亡了,他有這個本事,這是邯鄲城的老百姓說的,武安君謀反,不必攻打,他們自願歸順追隨……」

  「他們敢!」趙王咆哮,停頓片刻,他眯眼問郭開,「你說,有什麼辦法?」

  「恐怕大王捨不得!」

  「放屁,本王能捨不得誰!」

  「他對大王不仁,大王也就無需有義,與其等到他謀反,將來後悔頓足,不如先逮捕他,趙國還有大將顏聚。」

  趙遷緩緩點頭,眼裡生出殺機,以解後顧之憂。

  (五)

  夏季結束,樹葉飄黃,七歲的李承暉在樹下練劍,母親夷姬站在走廊臺階上,手裡拿著兒子的深衣,李牧從外面回府,走到夷姬身後,表情很凝重,夷姬轉頭問他,「怎麼了?」李牧從背後抱住妻子,輕說,「韓,亡國了……」

  夷姬僵愣許久,仰視遠處的大樹,它就像垂暮的老人,垂暮之年,垂暮之色,熱淚盈眶,抑制不住的流,誰能不痛心,知道秦韓開戰了,她以為和以前一樣,結果不外乎割地讓城,誰會料到真的就滅亡了?

  「韓王和王后,他們現在……」

  「被秦軍帶到陽翟囚禁。」

  「子牧!」夷姬轉過身,握住李牧的手,「我要想辦法去陽翟,我要救他們,還有我娘和宸,宸,他才四歲。」

  李牧點頭:「交給我!」

  正在此時,趙王宮禦侍到,他拱手通傳:「大王有戰事要與武安君侯爺商議,請武安君侯爺立即進宮。」

  李牧執起夷姬的手臂,交待:「等我回來。」

  離開,夷姬盯著他魁梧的背影,忽而恍惚,雙眼模糊,看不清他離開時的表情,在門口拐入巷子,他有回頭一瞥,瞥一眼樹下的兒子,瞥一眼走廊裡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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