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之繾綣(36)_苗細紗

三六

　　第十三章另一段愛情

　　（一）

　　龐大的秦國，開始徵用勞力。

　　鄭國去客棧，看到夷簡留下的簡書，然而跟隨，或者說監守在他身後的幾十位秦宮侍衛，卻讓他在咸陽城內沒有片刻停留的時間，督他立即動身前往涇河的源頭涇陽縣。

　　只好匆匆給她修了簡信，差客棧的店家送到那座護城河巷內的屋宅，而自己則馬不停蹄被那群人護送著出了咸陽城，一路向涇陽縣出發。

　　雨下了一夜，地面到處都是水漬，嬴政坐在寢宮內，趙高過來輕輕說：「大王，長安君成蛟殿下在外候著。」

　　嬴政點頭，說：「讓他進來！」

　　成蛟，一身暗紅色長服，身材與嬴政一樣的高大、挺拔，這是嬴氏子孫的共同遺傳。一雙眼，不似嬴政的冰灰色，而是漆黑中帶有一抹深褐，他緩步走進嬴政的寢宮，堅定的目光含有與生俱來的高貴。

　　進殿后他行君臣之禮，道：「王兄！」

　　嬴政站起身，習慣性眯起雙眼，四目對視，他有的，是屬於王者的淡漠，而他，則是桀驁的凜然。

　　「你母妃，身體尚好？」嬴政開口。

　　「不錯！」成蛟略一點頭，「在雍地，安分地享受晚年。」

　　說這句話，成蛟的眼裡，不經意閃過一絲複雜，安分，說的是自己的母妃，然而意指的卻是王兄的母后，對那個女人，成蛟不屑，向來不屑，不屑她低微的出身，更不屑她在後宮裡的淫亂，是她，玷污了他們大秦王族幾百年最高貴的血統。

　　嬴政表情不變，依舊淡漠，又問：「王室叔伯們，仍經常到你的府上？」

　　「是！」成蛟點頭。

　　「都談些什麼？」

　　「滅六國，分封嬴氏子孫，學周武王，立諸侯各國。」

　　「呵呵呵……」嬴政輕笑起來，然而這樣的笑意也僅限於唇角，「回去後，告訴叔伯們，要滅六國，那就隨寡人一道上戰場，他們滅了幾國，寡人就分他們幾國。」

　　「臣弟會將王兄的原話帶給各位叔伯們。」成蛟微微抬頭。

　　「案桌上的，是你的折章！」

　　「王兄，臣弟的折章，是想請王兄賜臣弟大婚。」

　　「大婚？」嬴政看他，「你要的，是哪國的公主？」

　　「並不是公主，臣弟想要的，不過是個普通女人，若是王兄不介意臣弟的大婚之日趕在王兄的前面，只請王兄賜擇吉日，讓臣弟完婚。」

　　「無礙！」嬴政擺手，又是一夜未眠，累了。

　　後宮，夷簡換上閹人的宮服，手裡拎著那捆竹簡卷書，走出雎雍宮小門。到門口看見外面的宮女，她乾脆停下腳步，嘗試性地問：「繚都尉說，我可以在宮內隨意走動？」繚都尉，夷簡記得宮女們是如此稱呼他的。

　　一陣面面相覷，對於她的問題宮女們有些錯愕，但片刻，還是有位年紀較輕的點頭，回答：「是，繚都尉是這麼交代了。」

　　「那，大王，他平時住哪個殿？」

　　「噓！」那名小宮女立即壓低了聲音，開口警告她，「有關大王的任何事，不是咱們奴婢可以隨便說、隨便問的。」

　　夷簡點頭，正想繼續問些事情，不想面前的小宮女，卻突然被她的一位同伴輕輕拉走，夷簡只聽見她說了句，「若，別多事！」

　　夷簡聳肩，原本也沒指望能跟她們深談，她能有幸不被阻擾地在後宮內隨意行走，已經是她的大幸，抱著竹簡書走出雎雍宮，夷簡沿著宮牆走，這一次，她的方向是正前方——前殿。

　　（二）

　　顯然，後宮的前殿遠比後面熱鬧，光是一路遇見的宮女閹人們，就成列隊地行走著，同中宮裡的一樣，他們也都各司其職，偌大的咸陽宮，宮人與宮人之間也是大都互相並不認識，夷簡身著宮服，任人看起來，也就是閹人的一分子。

　　走到第五道宮門，一道長長的巷子，異常寬廣，卻很寂靜，從地面到高不見頂的牆壁是一脈的青色。夷簡跨腳走上去，卻在走到第一根石柱邊時赫然看見一排守衛森嚴的提劍侍衛。

　　夷簡駭然，慌忙後退，然而當她的雙腳尚未全部退出宮門之外，迎面拐彎處，突然有人過來，一群婢女，簇擁著一道高大的暗紅色身影。

　　下意識想躲，卻已無路可躲。

　　眼光瞥見自己身上的宮服，夷簡急忙讓自己鎮定下來，緊退步到牆沿邊上，低低地垂下自己的頭，想想不夠，害怕惹事，夷簡乾脆雙膝跪下，靜候在角落裡，迎面的人一步步靠近，為首的男子氣宇軒昂，目不斜視，經過了夷簡身邊。

　　夷簡正要輕鬆一口氣，誰知——

　　成蛟，雙眼何等的銳利！

　　經過一個跪拜在牆角的閹人身邊，他的目光卻猛然一動，從頭頂到身側，竟是莫名的相似，她的身影，忽然在他的面前重疊，覆蓋……詫異萬分的，他停下自己的腳步，身後的人立即全部止步，分散向兩側。

　　突如其來的沉默，安靜，讓夷簡的心裡不禁怦怦直跳，她知道，這會兒她是遇見了宮裡真正的主子了，僵立地跪拜在地上，夷簡不敢亂動，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來了殺身之禍，早知道這道宮門，她剛才就不跨入了。

　　「抬起頭來！」

　　終於，有人開口！

　　應聲，夷簡的一口氣早已經憋在了嗓子眼，拿竹簡的手竟微微有些抖動，小心翼翼地抬頭，高高地仰視，蒼白天空的背景，一張俊美的，卻……好似在什麼地方見過的……五官……

　　「你……」成蛟震驚，盯著夷簡的一刹那，竟有片刻的恍惚，脫口說道，「像一個人！」

　　「你，也像一個人！」夷簡輕呼，匪夷所思。

　　像她！

　　竟然有人像她！

　　無論是臉型，白皙的膚色，圓潤的肩頭，還是低垂額頭的側影……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