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蛇 | 上頁 下頁
四九


  「你說那狐狸精吧?」青師叔的嘴一扁,「對她我還心軟什麼?沒當場剝了她的皮就算我慈悲了!」

  「她死了?」我的身體動了一下,尾巴梢從被底露出來。

  「你別亂動。」青師叔在我的頭上敲了一下,「渾身燒得破破爛爛的,費了姐姐多少法力和好東西才給勉強補好。你再動啊,小心再蹭下幾片鱗來。」

  「她死了嗎?」

  「沒死——」師叔不屑地說,「死了還便宜她了。」

  「那她現在如何了?」

  青師叔挑著指甲,「我不知道啊,我交給天庭刑司監的人了。他們自然有的是規矩辦法,師叔又不是當年做妖精的時候了,我們可不能亂來。」

  我的身體蜷了一下,心裡亂紛紛的,說不來什麼滋味兒。

  好像做了一場噩夢似的。

  「心裡恨嗎?」

  「唔?」

  「得,我不問了,跟你師傅一個德行,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當年許仙那個薄幸寡恩的傢伙做出那種事來,引著法海差點兒將我們姐妹滅了。我問你師傅恨不恨,她也跟你一個樣兒。真是沒有出息!」

  師叔說歸說:但是替我攏被子,打起簾子,倒水端藥的動作都很輕柔。

  她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其實我知道她也是對我好。

  「行啦,知道你心裡一時半時的轉不過來。不過我也不強求你現在就想通。只要你不再犯這種錯吃這樣的虧,師叔我也不多說了。你好好養著身體吧,別的就先不要去想了。」

  我也不願意去想,但是我不知道如何能將這一切都忘記。

  而且,我也不知道以後,我還有什麼可以去相信。

  凡人全身的皮都燒掉了,估計不大能活,活下來也多半不能見人。不過我第三天就爬起來了,這一是我自己底子不差,二來是我師傅的藥好,還有就是師叔帶來的淨瓶甘露實在是好東西。想當初,孫猴子在五莊觀打倒了人參果樹,也不過就是三滴露救回來的。我現在身體是沒什麼了,就等著皮慢慢地長好。

  不過在長好之前,我得一直爬爬著就是了。

  我從床上游下來,爬著去找師傅。

  師傅不在屋裡,師叔又不方便在這裡久留,昨天已經趕回紫竹林去了。她這是請事假出來的,還求了觀音的甘露,很不容易。唉,紫竹林是很硬的一個靠山,就是待遇差了點,不發薪不開餉,包吃包住但是人身沒多大自由。

  桌上有一缽粥,香噴噴的,估計是給我留的。我喝了粥,將碗也舔得乾乾淨淨,又無聊地在屋裡轉一圈兒,游到了院子裡。

  小白翅……唉,這名字不是不好,但是師傅並不與時俱進,凡間現在叫小白的,多半不是什麼好意思。它正站在院牆上梳翎,看到我出來,撲著翅子就掠下地來了,「你怎麼出來了?」

  「嗯,師傅呢?」

  「居士出門去了,她沒說去哪兒,不過我猜多半又是給你討什麼靈丹妙藥去了。」小白褐色的圓眼睛裡滿是同情,「疼吧?皮都掉了一層。」

  「沒關係,還會長出來的。」我不在意。對蛇來說換皮實在不是件困難的事,就是不能變成人形有點兒不大方便而已。

  「嗯,不過我聽居士說:要將你換個地方養傷呢。她這裡雖然清靜但是居士說什麼不接地氣啊,不養骨肉啊什麼的,對你不好。」

  師傅太費心了,我想她多半要將我送回原來的西湖洞府去養傷。不過師傅說得對,相比之下,西湖的水土更加滋養。

  我抬頭看看天,有些悵然。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嗎?

  師傅也來看過我,還抱著我安慰了好一會兒,她什麼也沒說:不像青師叔似的跟我苦口婆心一番。但她什麼也不說:這個擁抱中蘊含的意義我也明白。師傅很多年沒抱過我了,當我還是小蛇的時候,她對我這麼親熱過,後來……後來我大了,也不會總纏著師傅,再後來就有了自己的朋友和愛好,和師傅……

  嗯,就像每個長大的孩子一樣,與父母總是要漸漸疏遠的。但是父母對孩子的愛,卻不會因此減少的。

  師傅當年和許仙結合,也生過一個孩子。那孩子並沒有什麼太特殊,也沒有長生不老,富貴平安地過了一輩子,也就算了,師傅也沒有再去為他費什麼心神。相比起來,我更像師傅的孩子。

  小白果然沒說錯,師傅回來的時候又給我尋來了幾味丹藥,一味就叫鳳衣丸,說是對皮肉傷最好的。還有兩三味都是補養的,師傅將我打了個包,連同藥材丹丸一起送回了西湖底。

  我們的洞府就在離斷橋不遠的地方,柳團花映,設了旁人進不來的結界。師傅穿素衣,挽羅袖,實打實地熬藥給我泡浴,天天給我灌下各種靈丹,一點兒也不吝惜,也不怕麻煩瑣碎,這份情不要說是我們妖精裡一般的師徒。就算是一些散仙地仙對自己親生的孩子,恐怕都沒有這麼好。

  「嗯。」師傅替我上完藥,點點頭說,「痂差不多快落了,新皮也長得不錯。你別嫌悶,多躺幾天,傷才好得快。」

  「知道了。」我乖乖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

  「說老實話,就算那年遇到禿鷲老怪,你也沒受過這麼重的傷。」

  我還記得那件事兒呢。不過那回受的傷沒有這回厲害,只是那時候修為淺,所以顯得更驚險一點兒。

  「好了,我要回去一趟,總不在那裡住,有些事也得照看交代。吃的用的放在哪裡你都知道:要每天記得吃藥,藥浴就可以不泡了。」

  「嗯。」我老實地答應。

  「不要亂跑。」

  「知道了。」

  「光知道不行。」師傅當年被師叔用這話誑過,知道歸知道:就不按你說的辦,氣得師傅將她狠揍了一頓,師叔跟我講的時候還滿臉的苦大仇深。

  「嘻嘻,我現在這樣兒能跑到哪兒去啊。」我笑。

  師傅摸摸我,「倒也是,好好養著,我會快去快回的。」

  師傅離開的時候小心地將結界設好,我現在沒什麼抵擋能力,自己出去亂跑純屬沒事兒找抽,我才不會出去呢。

  好久沒在這裡住過了,身上蓋的這條野蠶絲的被子還是我送給師傅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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