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7)_衛風_學達書庫

七

　　按理說人間的是非生死我們是不能插手的。一個人的生死際遇早已註定，我不是塵世中人，擅自插一手，改變的很可能不是這一個人的命運，由此接著發生的變故就更難以預料了。

　　雖然有句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那是對人來說的，不是對我這樣的妖來說的。師傅當年開藥堂積功德，也要看此人命中是否有生機才救。若是命裡註定只能活到三更的人，你救了他之後，恐怕是禍不是福。

　　師傅曾經說過，有一次為了我倒黴師公許仙的名譽與人打賭，不惜耗費修為救了一個註定早死的書生。結果那書生後來和我青師叔拉拉扯扯勾搭不清，險些壞了我師叔幾百年的道行，令她打回原形不得超生呢。還有一個很不好的例子，那時有位將軍文武全才，卻時運不濟被兵困在一座山中，師傅一時慈悲將他救了。雖然他後來戰功赫赫，但他最終卻謀朝篡位，殺人如麻，血流成河，實在作孽。

　　這個人好像氣息越來越弱了。我再考慮個幾分鐘，估計就不用考慮了，我的老熟人黑大哥白大哥就要來拘魂了。

　　我現在不能用探查之術看他命中有無生機，怎麼辦呢？

　　對了。我急忙伸手入懷，摸出我的小銅鏡來。

　　這個鏡子可以幫忙。雖然師傅送給我的時候說不清它有什麼用處，但是我自己用了幾百年，尋摸出來不少功能，判陰陽就是其中一個。

　　若是他命裡註定該死，這鏡裡就照不出來他的模樣，那我就不用救他了。要是能照出來，那姑娘我就勉強算積個小功德，救了他算了。

　　我將鏡子對著他，探頭往裡看。

　　鏡子裡映出來個一個氣宇非凡的男子，相貌比二郎神君也不遜色。既然他能活，那我就救他了。

　　我將他翻過來，這傢伙臉上不知道塗了什麼，看起來灰撲撲的，多半是為了行刺方便，抹上一些有偽裝作用的油膏之類，相當於現在的迷彩妝吧。

　　他的背上有一道長長的刀口，不停地往外滲血，再仔細看，腿上也有。

　　我將他的衣裳撕開，拿出隨身帶的藥膏替他敷上，再替他將傷口包紮起來。

　　這人真是運氣好，我的藥可是極品好藥，一般人還沒那福氣消受。他的命肯定是保住了，不過我現在拿這個人怎麼辦呢？他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我又不能將他搬到我們沅英宮去。

　　我朝四周看了看，這裡假山很大，假山洞也多，將他塞在洞子裡，等他醒了自然會離開這裡，至於他那會兒能不能逃得了，就不是我的事了，反正我救也救了，下面就看他自己的運氣吧。

　　找個離地一丈有餘的山石洞將他塞進去，我拍了拍手上沾的塵土，心情很好地落地站穩。月已西沉，時間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躺到床上了我還在琢磨，真可憐。凡人就喜歡自尋煩惱，你殺我我殺你，又不是為了捕獵填飽肚子，殺了對方又吃不得肉……咦？我的肉呢？我的燒雞肥鴨鹵牛肉呢？

　　我的袋子忘在剛才救人的地方了！肉還罷了，袋子卻是青師叔給我的重要紀念品，絕不可以弄丟的！

　　真是好人做不得，一做好人就要給自己惹麻煩！

　　我抓起衣服披在身上，一推窗戶就跳上了屋頂。不管怎麼著我也得將袋子找回來。

　　這會兒宮裡的情況和我上一趟出去的時候已經不一樣了。剛才被刺客一鬧，宮裡戒備森嚴，等我一路躲躲閃閃地來到剛才那片竹林和假山時，地上空空如也，哪裡還有我的袋子？縱起身攀上假山看了看，我剛才塞在假山洞裡的人也不見了。

　　是巡邏的侍衛發現了我的袋子，還是那個刺客醒來之後順手牽羊？我急得團團轉，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我的袋子雖然作用不大，可是意義卻不一般。現在別說我不能用法力，就算能用，我又怎麼去找那個袋子？它不是一件有生命的東西可以感應得到，我還沒有那種天眼通的本事！

　　這可怎麼辦！

　　我已經記不得在原地磨了多少圈子了，反正早起的時候，表姐就嚇了一跳，「翠兒，怎麼了這是？晚上沒睡好啊？」

　　何止沒睡好，我根本沒有睡過。

　　我將御花園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袋子。那個袋子其貌不揚，裡面裝的也不是金銀珠寶，誰拿了它去呢？

　　是巡邏的侍衛當成刺客的東西帶走了，還是那個刺客肚子餓將它帶走了？要是前者我還有可能找得回來，要是後者的話……我該到哪兒去找那個刺客啊。

　　我有氣無力地打水，端早飯，表姐一直小心翼翼地看我的臉色。

　　我顧不上她，好歹將她打發走，就一個人開始發悶。

　　一定要找回來的。可是去哪裡找呢？

　　就在這種無精打采的狀態下，沅英宮的半個月已經過完了。表姐她們終於結束了像學生軍訓一樣的生活，要正式下海……應該說是掛牌？好像也不對。反正，是要邁過一道坎，正式做皇帝的女人了。

　　沅英宮的情況一目了然，要我估計，穩過的當然是我表姐和楊華兒。嗯，一個叫崔蟬的姑娘長得也不錯，身材尤其好，那一對胸啊……要擱在現代我一定會猜測裡面是矽膠和鹽水袋填的。不過這時代沒那技術，所以人家絕對是天然的真材實料。還有另外兩個，我不太熟，好像一個姓薛，一個姓常，長得也很不錯的，希望很大。初選時見過面的那位辛顏小姐在沅英宮的一堆美女裡根本顯不出來，太不起眼了，我估摸著她未必會留中。

　　複選那天一大早，表姐就起來梳妝打扮。我端了水來，替她梳完頭，就閑在一邊兒沒事兒幹了。表姐化妝打扮那是行家裡手兒，根本不用我這個半調子給她幫忙。等她完工了我再看，嘖嘖，真是貌若天仙。明明是精心裝飾，看著卻淡雅天然，很有幾分清水出芙蓉的韻味。衣裳就是賢妃賞的那件宮裝，頭上戴的珠釵和宮花也是賢妃賞的。今天大家都得穿戴這個，誰也不能例外.我撇撇嘴。其實什麼東西一成了規定就不是那麼完美了，宮裝本身沒有錯，可是所有人都穿宮裝，款式相仿，飾物相仿，弄得好像制服一樣了無新意。難道皇帝就不會審美疲勞嗎？

　　表姐分到的這件宮裝是墨綠色的，不知道是專門安排，還是隨機選中的，反正顏色不是那麼討好。幸虧表姐的人才絕對頂呱呱，她這樣的容貌穿什麼都不會難看。衣裙的顏色濃墨帶綠，仿佛牡丹花那穩重的枝葉，而表姐更是人比花嬌，站在那裡就是嫋嫋婷婷的一枝鮮花，皇帝老子要是看不中她，我就不叫翠兒了，我要改名叫翠花兒！不，改叫麻花兒！

　　表姐她們選美去了，我們就留守在沅英宮裡等消息。今天的複選，皇帝老兒和有頭有臉兒的後宮嬪妃們都會來，這個考官人數可真不少。幸好聽說這皇帝的老娘早死了，宮中無太后，不然表姐她們又還得多操一份兒心多受一茬兒罪——將來表姐她們正式入宮榮任皇帝的小老婆之後，也少一層管束。要知道惡婆婆在這個年代是絕對可怕的，尤其是太后這樣一個守寡的又有管家權利的惡婆婆。

　　現代的人當然不怕惡婆婆了，傳統到了那個時代能留存下來的已經不多。其實許多傳統還是好的，只可惜多歷劫變之後，禮義孝信這些觀念早已崩壞。公元2000年之後，是一個發達的、自由的、混亂的年代。

　　表姐她們喜歡過去，總愛懷舊，也有她們的道理。

　　我有些欷噓的捧著腮發呆，但絕不是感歎什麼人心不古。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