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薔天 | 上頁 下頁 |
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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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薔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她忽然想,若此時紫薇哭著說「我錯了,求你救我」,她會不會動搖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樣的事情是不會發生的吧?沈紫薇也許寧願去死,也不願在任何人——特別是她的面前低頭。 ——心比天高,性如烈火,我的……「姐姐」。 「我來看看你,」沈青薔道,「看看你如今的落魄模樣——你騙我之時、害我之時、毫不猶豫陷我于死地之時,可曾想到今天?」 沈紫薇呵呵一笑,更覺聲音嘶啞難聽,她咬牙罵道:「賤人!跟你娘一樣,最會裝成一副純良溫順模樣,專事勾引男人的賤貨!我娘天天罵:『小狐媚子』、『妖精』、『賤貨的小崽子』!哈哈——」 沈青薔不動聲色,只是一直望著紫薇,她一頭如鴉的雲鬢早已散亂不堪,兩眼精光綻放,狀若瘋魔——她突然欺近兩步,來到青薔身邊,壓低了聲音,輕聲道: 「你別以為你贏了,真正贏的人還是我……你知道我肚子裡的是誰的孩子?是他的!是他的!哈哈……」 那笑聲倏忽不見,紫薇突然暴起,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喝道:「為什麼?你為什麼不生氣?不難過?你就不嫉妒嗎?」 青薔毫不掙扎,搖搖頭,輕聲反問:「我為什麼要嫉妒?」 紫薇似乎糊塗了,滿臉錯愕,猶豫再四,方道:「你……你不愛他嗎?你沒和他在一起嗎?」 ——那自己一夜一夜令人瘋狂的幻想,一夜一夜把一根根錐子紮進心底最柔嫩的深處,又是為了什麼? 沈青薔依然是那副八風不動的神情,右手把左腕上的鐲子轉了一轉,輕聲道:「愛?在這宮裡談『愛』,你就不覺得可笑?」 「我不愛任何人,我也從不奢望任何人愛我。我只知道,對我好的,我也要對他好;對我不好的,我大不了不理不睬便是;我不是聖人,但我絕不願隨意戮害別人——倒是你,該好好想想自己都做了什麼——連心都沒有的人,拿什麼來談『愛』呢?」 沈紫薇臉色大變,眼見又要暴起,沈青薔卻已搶先一步,劈手重重打在她臉側,冷冷道: 「這是你教我;也是你欠我的——『姐姐』。」 沈青薔抽身出門,門外守著的慎刑司太監們見她面色沉重、難看至極,全都把脖子縮了回去,一句話都不敢問,眼巴巴看著寶林娘娘風一般走了。小梁子連忙追上過去,緊緊跟在沈青薔身後。 兩個人直走了半刻,青薔這才停下腳步,縮身在一處假山背面,低聲吩咐小梁子:「若看到人,立時大聲呼喊,懂嗎?」 小梁子點頭不迭,答應著,四下搜尋去了。 沈青薔倚著山石,心口猶自怦怦亂跳。她其實並無把握,只是賭;生死成敗全在這一舉,只看自己賭的中不中……忽而,她慘然一笑,有什麼呢?難道現下的活法,就真比死去強嗎? ——她顫巍巍地伸出手,卷起長長的宮裝袖子;攤開手心,裡面躺著一支再樸素不過的琺瑯花托嵌明珠金簪。 ——她還記得,很久很久之前,婕妤娘娘曾用這簪子將杏兒的掌心紮出血來,她的那一番盈盈笑語猶在耳邊:「……這簪子,我有,姑母有,八年前去世的太后娘娘也有——你卻沒有吧?」 賭吧,沈青薔!賭上你和你身邊人的命運——為了活著。 第三十六章 符水 靖裕十三年十一月一日,在《本朝實錄》上,這一天被稱為「鴆毒之亂」。掌燈時分,自碧玄宮打醮歸來的靖裕帝,再一次步入錦粹宮紫泉殿,來看望他的兒子、前皇后的嫡子董天啟。 此時,楊惠妃早已候在殿上了,宮裝羅裙,雲鬢高挽,身後隨侍著兩列宮女內監。見了靖裕帝,伏首拜倒,山呼萬歲。 「如何了?」皇上一揮手,令她平身,問道。 「啟稟陛下,臣妾已查實,流珠殿的婕妤沈氏,私藏毒丸,居心叵測;人證物證俱全,確鑿無疑。」 靖裕帝冷笑一聲,道:「鳴冤的人都已到了朕的碧玄宮門外,你還說『確鑿無疑』?」 楊惠妃忙又跪倒,細聲細氣道:「陛下,此事實在是……」 「夠了!」靖裕帝斷喝一聲,「朕信你,你卻給朕審出一個這樣的結果?」 楊惠妃伏跪于地,立時噤若寒蟬。 靖裕帝不再理她,也不叫她起身,自顧自在當中椅上一坐,吩咐左右:「去叫吳良佐來。」 御前侍衛統領吳大人來時,惠妃娘娘依然跪著,臉上已見汗。吳良佐向旁望了一眼,急忙收回目光,躬身行禮。 「不必了。吳愛卿,朕是如何吩咐你的?」 吳良佐肅然答道:「回陛下,『徹查』到底。」 靖裕帝又是一聲冷笑,道:「總算還有人沒把朕的話當做耳旁風!」 跪著的楊惠妃嬌怯怯的身子,立時抖了一下。 靖裕帝視若無睹,又問吳良佐道:「這案子,是你主審的?」 吳統領猶豫了片刻,答道:「微臣……隔簾 『聽審』。」 靖裕帝重重「哼」了一聲,冷冷回答:「原來如此——」 楊惠妃實在不明白,靖裕帝究竟因何發怒。若只是因為一個不怕死的宮女跑到碧玄宮門外鳴冤,就此斷定自己所審之案事有蹊蹺,可也太過無稽——陛下絕不是這樣的人,那麼……到底為什麼呢? 吳良佐心下卻是洞若燭照,皇上不知聽信了誰的話,一心想要治沈淑妃的死罪。特意遣楊惠妃來便是為此——只不過當初誰也沒有料到,現下會是這樣的「結果」。 便在此刻,忽有內監來報:「寶林沈氏求見太子殿下。」 靖裕帝微微頷首,半真半假一笑:「這倒是個有眼色的,知道該在誰身上使工夫——叫進來吧。」 不一時,便有人引了沈青薔,來到殿內。 青薔依然還是白日裡那身裝扮,只是脫簪去環,洗了脂粉,俏生生一張臉,越發素淨好看。她施施然在御前行了禮,又向跪著的惠妃娘娘一絲不苟地下拜;也不起身,便跪在楊舜華身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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