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薔天 | 上頁 下頁
四八


  沈淑妃已將手中符水親自供在一側壁龕上,忽聽楊妃相詢,便回答:「正該如此,還是妹妹見事敏捷。」

  眾人已在這內堂窩了數個時辰,早就煩膩,要不是唯恐引人注目,招來不必要的懷疑,怕是早就吵著鬧著要走了,聽楊、沈二妃如此一說,各個臉上都有喜色——只紫薇神情呆滯,而青薔心急如焚。

  可眾人的喜色還未顯露,青薔還未開口懇求,楊妃臉上那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便赫然不見,刹那間換上了另一副羅刹面孔,滿殿頓時刮起刺骨寒風——只聽惠妃娘娘厲喝一聲:

  「本宮稟敕令行事,如有違者,以欺君罪論處!左右,速將婕妤沈氏以下錦粹宮嬪禦九人通通收押,聽候發落!」

  楊惠妃身後隨著的十數名精壯太監異口同聲答應:「遵旨!」齊齊沖出,有條不紊地奔到各自的目標跟前,躬身行禮,均道:「奉禦旨,請主子起駕——」眾嬪妾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都給嚇得呆了,更有人忍不住帶著哭腔喊:「娘娘啊,婢妾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婢妾冤枉!求娘娘饒命啊!」

  楊妃瞬間又換回那張和煦面孔,輕聲安慰:「張才人,本宮也知道你慣常是個最賢良淑德不過的,但敕令如此,本宮也只能奉旨行事,還請莫要怪責……你也不用怕,這株連九族的禍事只要不是你做的,本宮定會還你一個清白——」

  她一邊說,目光一邊從在場的每一位主子娘娘臉上滑過,最後轉回身邊,和沈淑妃的眼波匯在一處。

  「——姐姐,您說是不是?」

  沈蓮心依然垂著眼,淡淡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有罪的,該死的,斷然逃不掉!」

  兩位妃子當先開道,後面浩浩蕩蕩十幾個太監擁著九位主子逶迤而來,這一行人只在錦粹宮內晃了一遭,各種消息已瞬時傳遍了宮闈上下。而御前侍衛吳良佐方從建章宮董天悟處歸來,冷不防和這些人迎頭撞上,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統領大人,您來得真巧,本宮還遣人去找您呢!」楊妃巧笑倩兮。

  吳良佐連忙行禮,還未及起身,便已聽得沈妃接著道:「統領大人,本宮已吩咐掃了一間寬敞的大殿,也派人去請東邊和北邊主事的妹妹了。大人這便一起去吧,您也是敕使,該當將這一切向皇上好好稟報才是。」

  楊惠妃點頭:「果然姐姐仔細,本宮自歎弗如。吳統領,還跪著做什麼?快請起,大人何必如此多禮?」

  吳良佐連忙答應,心下卻不住打鼓,搞不懂怎會橫生枝節,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那沈淑妃為何一副事不幹己的態度?難道楊妃對自己獻上去的「青丸」並不識得?或者根本未曾聯想到三殿下?不會……斷然不會,以惠妃娘娘的敏捷,斷不會如此——這淑妃娘娘究竟搞了什麼鬼?眼見陷入絕地,竟還能毫髮無損、安然脫身?

  可狐疑歸狐疑,自己總不能當面責問,也只好隨著這一行人,從紫泉殿轉到側殿流珠殿中一座久曠的宮室內,這裡便是會審的所在了。

  依然是隔著簾子,眾妃嬪在內,吳良佐在外。不一時便有人回報,說北偏宮的蔡修儀病著,來不了了,只帶話說「二位娘娘在此,輪不到愚妾置喙」——她自春天就已病倒,滿宮皆知,二妃去請她,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北邊的人剛去不久,昭華宮胡昭儀那裡也遣了人來了,卻不是下人奴才,而是住在昭華宮後殿的鄧寶林。只見她抿著嘴笑著,對二妃行禮,口稱:「昭儀娘娘昨夜因貪看月亮,多喝了些酒,如今還躺著沒有起呢……特遣婢妾來,還求二位娘娘擔待些。」

  楊妃對沈妃一笑,道:「朔日裡頭看月亮,她倒真好雅興……」沈妃也道:「胡妹妹是個詩人,自與你我這樣的俗物不同……」說著兩人一併笑起來,直笑得鄧寶林臉上發綠。可坐在下首的九位娘娘哪裡笑得出?又不得不勉強陪著湊趣,那場面無比精彩紛呈。

  楊妃著意咳嗽一聲,道:「胡昭儀雖不能來,不是遣了鄧寶林替代嗎?也是一樣。來人哪,擱張椅子在本宮左手邊,請鄧寶林坐了。」

  寶林鄧芳那一張臉上立時浮現出一片喜色,努力按捺著才沒笑出聲來——底下這麼多人候著,自己竟與二位妃子娘娘共居上首,這可有多麼榮耀光彩啊!

  而沈妃更是道:「鄧妹妹,此廂發生的事情你可都瞧仔細了,一時我們三人同去回皇上,本宮素聞你言語便給,怕是要多借你的力了。」

  鄧寶林一聽還要去面聖,更是喜上加喜,臉上的笑再也藏不住,什麼矜持什麼謹慎,全然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不迭聲答:「請二位姐姐放心,芳兒定然竭盡全力!」

  楊妃一笑,沈妃亦一笑,青薔或紫薇看到這樣的笑,定然心下暗道不好,可寶林鄧芳哪裡知道?她笑得更加開心了。

  楊妃忽道:「既然人齊了,那便開始吧。」說著手一擺,「將本宮從各處抄檢得來的禁物端上來!」

  九個捧著朱漆宮匣的宮女,魚貫而入。下首九位妃嬪,臉色刹那間白如素紙。

  沈淑妃的眼睛斜斜睨著紫薇的臉,緩緩道:「便依位分高低,從沈婕妤看起吧……」

  沈紫薇已斷然道:「稟兩位娘娘,若是依位分高低,婢妾絕不是錦粹宮之首,婢妾絕不敢逾越!」

  楊惠妃一笑,口中說道:「沈婕妤說得是,只不過淑妃娘娘那裡,本宮已上上下下搜檢了一番,並未查出什麼可疑犯禁的東西。适才我們一同面聖,在皇上面前也稟過了,這才回來的呢……沈婕妤還有不滿嗎?」

  沈紫薇再也無法忍耐,一轉頭,便望向帳外的吳良佐;她這一眼,座上二宮妃子均看在眼裡,頓時心下了然,都是一聲極低的冷笑。

  紗帳影影綽綽,吳良佐雖看不清內裡的情景,那些對話卻絲絲傳進耳中,一清二楚。他已知此事定然生變,沈淑妃與楊惠妃不知私底下達成了怎樣的密議,竟將「青丸」之事一筆抹倒,揭過不提了。如今這樣子,便是在尋個替罪羔羊無疑。這樣的變故全然出乎他的意料,一時之間渾也不知該當如何應對才好——畢竟,「青丸」一物,本就來歷蹊蹺,就是自己硬要提起,也全無對證,平白落人口實而已。

  其實,帳中的沈紫薇懷著與他一般無二的盤算,只因根本無法反駁楊惠妃,一番機謀巧計,竟然在此功虧一簣。

  楊沈二妃哪容她多作思索,那端著朱漆宮箱的宮女一開箱蓋,便見內裡赫然放著一個散開的紙包,裡面是黑色的丸藥。

  楊惠妃斷喝一聲:「沈婕妤,你可認得這是何物?」

  沈紫薇緊咬銀牙,昂首答道:「非我之物,我怎麼能識得?」

  楊惠妃道:「你也不用試圖搪塞隱瞞,此物正是太子殿下所中之毒調製而成的毒丸,在你的衣箱內發現,你還想抵賴狡辯不成?」

  沈紫薇依然是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憤然道:「那不過是小人栽贓陷害罷了,沈紫薇雖死不服!」

  沈淑妃臉上突然轉上一層傷心欲絕的顏色,黯然道:「紫兒……你怎能做出這等事?你這樣,又將父兄家門,置於何地?」

  沈紫薇冷冷一笑,「呸」的一聲,吐了口吐沫在地上。

  楊惠妃面色一寒,凜然道:「寶林鄧芳聽令!奉禦旨,賜婕妤沈氏掌摑之刑,著你替兩宮代行。」

  鄧寶林不由「啊」的一聲,楊妃已恨聲續道:「還不快去!難不成你與沈婕妤有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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