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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咣當」,一旁的繡墩被帶倒,砸在了地上。胤衸霍然停住腳步,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迅即眯了一下,仿佛咽了吐沫似的,掃了一眼立在旁邊的丫頭,嚇得丫頭一哆嗦。胤衸什麼話也沒說,掀簾子出去了。

  十四若有所思地看著胤衸出門的背影,突然不笑了。嘴裡喃喃地說:「怎麼可能?!太像了!」

  「爺,像什麼?」看老十四心情不錯,福晉小心翼翼地問。

  「嗯?沒什麼,沒什麼……」十四恍然清醒似的,連聲否定。然後自言自語似的說,「若是他的脾氣,這會子定然是真的惱了。一定找個沒人的地方待著。」過了一會兒,說,「等玉兒吃完飯就讓她過來吧。」

  福晉吃了一驚,抿抿嘴兒,看了一眼十四,輕聲答應了,轉身出去吩咐。

  吃完飯,敏弘過來的時候,十四正在趴著寫字兒。心裡突然想起,以前十四給過她一些字,不知道被自己拐哪裡去了。如果要是問起來可怎麼辦啊?

  十四抬起頭看她,漫不經心地問:「十八阿哥呢?」

  敏弘愣了一下,心說不是你們倆兄弟一起吃的嗎?隱隱約約覺得有點不對勁,本能地說:「沒看見啊!」

  十四抬起頭,瞅了她一眼,說:「小十八脾氣不錯啊,你讓他那麼難堪他都沒找你算賬?!傳說,十八阿哥迷上了你,不假啊!」手中一筆一畫地練著。

  敏弘越聽越不對味兒,總有種被繞圈子的感覺。不知道怎樣說才能避免陷阱,眉頭一皺,索性直截了當地問:「十四爺有何指教,奴婢洗耳恭聽!若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十四爺明示。」心裡已經是一百個不耐煩,對十四的印象差了一大截。覺得他有點像所裡面那些背地裡使手腕搶人客戶的蛀蟲,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來。

  十四爺也是一愣,從沒有聽過這麼直接的話,無理至極!怒火閃過之後,心中卻是一松,不過是個被主子慣壞的小丫頭。這樣也好,又笨又不長眼,把她留在小十八那裡,也不是什麼壞事。真要讓十八警覺了,弄得跟四哥那裡似的,倒麻煩了。心中拿定主意,也沒那麼生氣了。「小十八沒教給你,爺寫字的時候要伺候著嗎?」

  敏弘知道這次談話已經結束了,雖然不知道要談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因為什麼突然結束,更不清楚十四是否已經得到他所要的,但是,他們要結束一個話題,自己最好不要糾纏下去。乖乖地走上前去,半蹲著,捧了硯臺,伺候著。

  長長地打大個哈欠,張開眼,才發現十四正好笑地看著自己,「無聊了?」

  敏弘的臉騰地紅了,不曉得嘴巴張得夠不夠大,裡面的小舌頭有沒有被人看見。

  「那你拿過棋盤來,我們下盤棋吧!」

  開玩笑,我怎麼可能會那種古董。可是看來十四爺是一副無聊的要發火的樣子,心中一動:「奴婢不太會下。不過有一種遊戲也很有意思。」

  「哦?」

  敏弘用了大概一個時辰的樣子,在其他人的幫助下,裁成了一副撲克的樣子。只不過JQKA換成了繁體的一,十一,十二,十三;大小貓最難辦,乾脆讓十四寫個大,小,也就糊弄過去了。

  剛弄完,胤衸從外面走了進來,身上倒是清清爽爽的,一聞就知道擦洗過了。十四皺皺眉,但是沒有說話。

  敏弘見是他,立刻諂媚地笑了,又是讓座又是奉茶的。老十四你愛咋想咋想,姑奶奶現在要安撫這個小爺,別的已經顧不上了。胤衸對她狗腿的樣子已經習以為常,冷冷地哼了一聲,說:「你這是做什麼?讓別人又說我欺負你了!」

  「沒有啊!您是主子,這些原本就是我該做的。」敏弘就差沒有表忠心了。如果這傢伙繼續問下去,敏弘考慮要不要抱著他的大腿申明立場。

  胤衸一擺手:「難得你還知道我是你的主子。十四哥這裡比不得我那惠安齋,哪裡容得你放肆!」

  天殺你的胤祥!下次你別犯老娘手裡,姑奶奶要你連本帶利都還回來!嘴裡還賠著笑:「十八阿哥教訓得是。奴婢記下了。不過我腦子笨,只好麻煩小爺多提點。」終究不是吃虧的主,敏弘還是不習慣給人家賠笑臉,最後又不冷不熱地嗆了一句。反正,阿伯向您老人家不也逢人就講我病的和傻姑差不多了嘛!

  胤衸心說你還厲害上了!一抬頭,見敏弘眼睛也眯上了,嘴唇也繃緊了,曉得這只貓要惱了。反正也掙夠面子了,算了吧,省得她貓性子上來了,不管不顧得更失了體面。胤衸最清楚敏弘不管不顧的性子,說她目空一切都可以,沒什麼能放在她的眼裡,自然也不會讓自己找著個沒趣。

  兩個人的互動,十四都看在了眼裡,心裡暗暗稱奇。若說像老十三,那股子容不得別人在他身上找便宜的架勢倒是很像。老十三一向是寬以待己,嚴以律人,護犢子得很。看十八對玉兒的態度,顯見是裡外裡的兩張皮,跟對別人不一樣。不過,兩個人之間這種奇怪的感覺就是十三和他最寵愛的福晉之間也沒見過啊!老十三可不是一個可以這樣由著女人,尤其是下人,在他面前撒野的人。若說不像老十三,這棋風,這脾氣,還有騎完馬一定要擦洗的習慣又巧合得令人吃驚。小十八什麼時候那麼喜歡老十三,以至於處處要模仿他呢?

  他哪裡知道,十三當初也是頗不待見敏弘的,只不過被束縛住了手腳,發不了脾氣。中間又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兩個人也可以說是歷經幾番生死,彼此之間的珍惜和愛護是一般的生活環境下不可能有的。敏弘要說討便宜也就是這一點。其實,自從托生為胤衸之後,他沒少沖敏弘耍臉子、發脾氣,多少也有報老鼠怨的意思。但是,胤衸發現敏弘和他知道的女人,甚至男人或者不難不女的人都不太一樣。除了和五哥那一次,見了她較真兒,其餘的事情是真的不往心裡去。有時候,胤衸自己已經指桑駡槐好半天了,敏弘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還好心眼兒地勸他。讓胤衸氣也不是怒也不是,哭笑不得。今天這事兒,看到敏弘難得的竟然認錯了,胤衸心裡已經是很滿足了,自然氣性也沒那麼大。十四不知道這些緣由,只覺得蹊蹺,可又找不出解釋,心中一片迷惑。

  十四心中細細思量的工夫,敏弘已經把升級的規矩又說了一遍。

  十四叫來一個秦六兒,湊了個人數,幾個人從頭至尾試著練了一把。看來秦六兒也是個玩兒家,一學就會。十三在現代的時候本來就認得撲克,接受起來一點也不費勁。十四是個聰明人,腦袋轉得快,很快也掌握了訣竅。

  根據敏弘的經驗,越是兄弟,夫妻,越不能打對家,不然一局沒打完,架先掐上了。拆開這兩個冤家兄弟,還不能明說。剛玩了一圈,胤衸就吵吵著再加一副。加副牌,繼續打,好歹可以玩兒下去了。

  基本上,敏弘和秦六兒就是給這兩位爺當鋪墊的。打牌的時候,眼風那麼一掃,敏弘手裡的牌就是一哆嗦;剛想換牌,那邊又開口了:「打啊!磨嘰什麼呢!想出什麼出什麼,眼珠子亂瞅什麼!」得,再換一張。閉上眼,不理會旁邊的嗖嗖冷刀,梅花二,畢了。對家被調出來了小王,下家得意揚揚地給了張三。敏弘心裡暗暗叫苦,娘啊!我怎麼出了這麼個餿主意!一圈下來,十四鐵青著臉,不說話。胤衸得意揚揚地看著秦六兒洗牌,說:「六兒,學得挺快,打得不錯。好好做,回頭爺有賞。」回過頭來,又對敏弘說,「啊,敏,嗯,玉兒,瞧你笨的,都拖累十四哥了不是!趕緊給十四哥賠不是!」

  小人得志!老虎不發威,你真當我是病貓了。當年哥們兒在網上也是坦克級別的。

  十四心裡火大,自己的士兵不能罵。剛想說的什麼,就聽敏弘說:「阿伯,嗯,小爺說得是。不過才打二而已,以後還有的是機會。」是人都能聽出話裡磨後槽牙的聲音和挑釁的意味。十四也覺得解氣,狠狠地挖了一眼秦六兒。收回眼風,正好和敏弘對上,兩個人油然而生同仇敵愾的感覺,打掉小十八,收復舊山河!

  作為一個坦克級別的網友,敏弘的水平應該是不錯的。但是和這些人精相比,也不過占了一點點的光,打到五的時候,大家已經是旗鼓相當了,彼此都進入到狀態中。趁著秦六兒洗牌,敏弘一伸手,唰唰唰幾下,把囉唆的袖子挽上,兩隻手互相搓了幾下,啪啪一拍,一點頭:「這局一定要打到七!」說完,抬頭興奮地看著十四。十四稍微有點閃神,隨即扯出個大大的笑容,用力地一點頭!

  胤衸看他們眉來眼去,分明沒有把自己當回事,一扯脖領子的扣子,脫掉外袍,只穿著白色的中衣,對秦六兒說:「六兒,留神著點兒,這局扳回來,爺我賞你雙倍的紅包。」秦六兒見錢眼開,何況心裡也打急了,大聲地應承著。十四早已經推開上身的被子,恨不得坐起來打了。牌桌上的氣氛驟然緊張。

  「呦,這是唱的哪出戲啊!這都什麼時辰了!」福晉進來的時候,屋裡已經白熱化了。如果不是十四站不起來,為了防止大家偷看他的牌,禁止站立,胤衸恨不得站到桌子上去。敏弘一心堤防著秦六兒和胤衸互相換牌,老沒事兒往下邊看;十四總想換著法兒和敏弘通通消息,無奈敏弘剛正不阿,不僅防著秦六兒和胤衸,還時不時地瞪他。這樣一來大家都省心,基本上杜絕了作弊現象。

  福晉進來的時候,敏弘正好回頭看,一扭身的工夫,胤衸一踢秦六兒,秦六兒迅速沖胤衸比畫了七的手勢。十四也被福晉吸引了過去,沒注意。就在這時,十四眼前突然橫過一隻手,抓住了秦六兒的細胳膊,就看敏弘怒目圓睜,仿佛托塔的天王,下凡的金剛,大吼一聲:「作弊!現行!罰!」

  眾人皆有世界末日的感覺。胤衸只覺得完啦完啦全完啦,好好的一手牌,就毀在這個丫頭手裡了。認命地扔下手裡的牌,從荷包裡掏出銀子,往桌上一扔,頹廢地爬到榻上,有氣無力地伸展了四肢,大聲地歎氣。秦六兒的手還抓在敏弘的手裡,可憐兮兮地看著敏弘。這丫頭太有威勢,正義得不行,連辯解的勇氣都沒有了。另一隻手扔下牌,摸摸荷包,說:「玉兒姐姐,我今兒錢不夠了,改明兒還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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