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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這種魂不守舍的樣子放在胤禵眼裡可就真成傻子了。胤禟不耐煩地說:「十四弟,一個傻子有什麼好說的。老五那種人能看上什麼好貨!」這可不像是一個皇子應當有的教養。不過考慮到他老爹罵人的時候也是葷腥不忌,兒子的這種遣詞造句方式就可以理解了。

  敏弘趕緊斂衽施禮,回道:「十八爺曾教過奴婢。」

  「哦,你才去小十八那裡幾天,就練出了這樣一筆字兒?九哥,你來看看,這筆架間構雖然不合規矩,可是筆意連貫,字體別具一格,不是一兩天可以練成的。怕是也有不少年的工夫了。」

  九阿哥聽他這麼一說,好奇地過來探頭看看,淡淡眉毛詫異地一挑。沉吟了一下,才說:「額娘也很奇怪她認得字。剛進宮的時候,牌子上沒寫。」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敏弘。

  敏弘心裡叫苦,別人家的女豬過來以後,露一兩手才華,叫好又叫座,N多阿哥變豬哥。輪到自己怎麼就成了審犯人了!愈發地不敢抬頭,裝吧,傻子嘛!

  「你聾了?問你話呢!」九阿哥有點不耐煩。十四倒是好耐心,低頭研究那張紙。

  「奴婢,奴婢自小喜歡這些東西,就仿著練了。沒,沒師傅教過。」

  「哦,難怪沒人知道了。字兒還不錯,風骨是有,基礎差點兒,以後我給你寫倆字,你仿著練練。聽說這陣子,小十八常去四哥的府裡。這老十三的字兒八成是從那裡拿的。我看也不怎麼樣。以後你還是少練,讓別人看見了不好。」十四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大堆,敏弘覺得這傢伙適合做老師。聽說他親哥是個唐僧,看來有可能。

  九阿哥突然說:「你和老十八是怎麼回事?五哥那裡又是怎麼回事?」

  敏弘恍然大悟,我說沒事來這麼多人幹什麼,原來重點在這裡。這事兒不知道小十八造謠的目的是什麼,也不知道暖閣的事情是怎麼放出來的,不好說得太具體。想了想,就說:「那天,在十八爺那裡喝醉了,稀裡糊塗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至於五爺那裡,奴婢也不知道。」

  「嘿!你當真傻了不成。兩個你都不知道,啊?你不知道還有誰知道!」九阿哥氣得哭笑不得,「我說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啊?爺看你是皮癢了。」又打啊!敏弘嚇得一哆嗦。

  「九哥!」十四喝止了老九,沖門口努努嘴,老九回頭一看,五阿哥胤祺唬著臉站在門口。兩個人互相瞅瞅,上去請安。敏弘心說,我說這屋裡怎麼這麼冷呢。合著門口有個通風的。略動一下,手腳有點僵硬,也不敢太動,還是低著頭,就在原地請安。

  胤祺說:「剛才請安,額娘說你們都過來了。我來看看。有什麼事兒不可以問我嗎?」

  敏弘聽著這口氣,似乎這件事情已經鬧得不小了。心就忽悠悠地提了起來,啊呀,封建社會的第一家庭裡這種事情也不會得到鼓勵吧?仔細算算,還真的很複雜,按照外面的版本,簡單地講,應該是白天自己被五阿哥強要了,晚上就被小十八收了。沒兩天,五阿哥的娘就把自己調過來了。但怎麼說,這裡面的女主角肯定不會是某個男人單獨「享有的」。

  九阿哥笑著說:「五哥說哪裡的話,這也是額娘的意思。不過,我看這丫頭傻乎乎的,不如就這麼回額娘吧。」

  胤祺看了一眼立在旁邊的敏弘,心裡默默地念了一遍「敏弘」這兩個字。眼風一掃,看見九阿哥探究的眼神,心裡突然覺得很厭惡,冷哼一聲,轉身走了。九阿哥沉著臉,看了一眼老五的背影,也跟著出去了。

  聽著一雙又一雙的靴子囊囊地走出去,敏弘終於長籲一口氣,哎呀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後背已經濕透了。

  16.爭婚

  五阿哥似乎打定主意不見敏弘了。連著兩天,敏弘都悶在萃華閣裡整理文件書籍。中間來了個小太監,叫什麼名字也沒有記住,送來了兩幅字,說是十四阿哥寫的,讓她描著練。敏弘不在意地扔在一旁,小十八寫的我都不待見,你的就更排不上號了。每日裡,只是拿出剛翻出來的懷素的《小草千字文》虛空臨摹,如癡如醉。敏弘的性子裡面藏著一種天生的狂妄,只是被女兒身壓著。平日裡,別人或許只是會覺得古怪。但是有些事情確實瞞不住的,比如她對狂草的喜愛和癡迷,就是本性的一種宣洩。在現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下,敏弘更需要有一種東西來發洩她的不滿和鬱悶。

  「呦,這是練得哪出戲呀?」推門進來的是明煙,敏弘趕緊見禮。得益於「低調」和「呆傻」,這裡的人緣混得沒那麼糟,頂多也就是開幾句玩笑。敏弘還是很小心地周旋著。明煙說:「行了,知道你乖。皇上賞了字兒,娘娘叫你過去呢!」

  跟著來到咸福宮的東暖閣。冬日的陽光透過黃紗窗棱子漫灑進來,屋子裡有一層淡淡的黃暈。寒氣被玻璃隔在外面,暖洋洋的屋子透著股喜慶。

  屋子裡除了幾個貼身的丫頭,沒有別人,估計就是看字兒的。敏弘恭敬地接過來,發現不過是用白絹子寫的一幅對聯。估計宜妃認得字兒也不多,康熙寫的也都是大白話。不過宜妃的心思很有意思,「玉兒,你幫我瞅瞅,這字兒裡頭都寫了些什麼。儲秀宮那邊就比我們這裡長好多。」儲秀宮是德妃住的地方。敢情了,這字兒的長短都有計較。德妃大概比宜妃認字兒多點,老康就寫得稍微複雜些,也不是不可能。

  大概地解釋了一遍書面的意思。宜妃倒也高興,討個吉利吧。反正最近是王氏比較得寵,也沒什麼好念叨的。想起了阿哥們,就順帶著想起這個讓自己兒子頭疼的丫頭了,不由得上下打量起來。

  這一看,宜妃才發現,玉兒竟然像變了個模樣,別說和翠翹不一樣,就連她自己原先的樣子都不太像了,好像另外一個人。

  翠翹是個溫柔倔強又有幾分心計的女孩子。當初小五喜歡她的時候,宜妃心裡不是沒擔心過。這樣的女子放到小五的屋子裡,不知道會不會惹出什麼亂子。要知道,府內治家,也是康熙考較兒子們的一個重要方面。老八就吃了這方面的虧。所以,宜妃嘴上不說,心裡也不太情願。至於這個傻妹妹,聽說是發燒燒傻了,為了還翠翹一個人情,才想辦法弄進宮,等到了年紀,找個人嫁放出去。不說別的,這姐妹兩個的長相也就是一般人。姐姐或許多幾分機靈,但都不是很出挑的。

  可是,眼前的這個玉兒,宜妃心裡倒吸了一口氣,就是良妃當年恐怕也比不上。倒不是比之多美,而是在她的那種風韻中算是極致了,就像良妃在秀麗中算作拔尖兒的一般。

  站在女人的角度,宜妃也不由自主地讚歎。這個丫頭雖然垂手斂眉站著,可是看那蔥管兒似的手指,白玉般的皮膚也可以想像是怎樣的一個美人。伸手示意過來,口裡不由自主地說道:「過來,讓我看看。」

  敏弘心裡歎氣,以前自己都是這樣對帥哥說的,好不自豪。現在——風水輪流轉啊!

  宜妃心裡暗歎,老九這回走眼了,這樣一個眉目分明的女子怎麼會是個傻子!瞧那貓兒一樣的眼睛,仿佛會說話似的。一個傻子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兒。菱角般的上嘴唇勾著微微上翹的嘴角,未語已有三分風情。倒是下唇略厚了些,多了幾分端莊之意。心裡也明白,這樣的人兒面前,是個男人都要多看幾眼,老五這回是真動了心。想起翠翹的結局,心頭也是黯然。莫非這一家子都要毀在這宮裡?

  敏弘也不敢偷看宜妃,生怕看出個好歹來。正好,宜妃養的一隻雪白的波斯貓悄無聲息地進來了。看見敏弘,「噌噌噌」幾下就爬到了肩頭,威風凜凜地立在那裡不動了。敏弘歎口氣,想起了老八說自己是老貓妖的事兒。靈魄,貓妖,項圈,這些都像個謎團牢牢地佔據著她的思緒。現在看來,這貓兒跟她還是很投緣的。

  明煙看屋裡氣氛不對,就著這事兒就說:「娘娘,看著玉兒多招人疼。平常,小雪除了娘娘都不讓人碰的。」

  原來這只貓叫小雪,不知道是公的還是母的。敏弘也不敢動,微微偏過頭,那只貓也正扭頭看她。目光對了一下,倒是沒有惡意。

  宜妃一伸手,敏弘趕緊抱下來小雪,遞過去。看到眾人吃驚地看著自己,不知道哪裡又做錯了。手伸著,送也不是,縮也不是。小雪就蜷在她兩手之間,安安靜靜地待著。宜妃愣了愣,接過來,慢慢地摸著貓說:「難得她願意和你在一起。以後除了萃華閣的事兒,小雪就交給你照顧吧!」

  敏弘不敢不從,腦子裡又浮現出《大宅門》裡抱狗丫頭的樣子。不過這回換成傻姑抱著只懶貓,在園子亂晃,要是胤衸看見了又該笑話了。

  正在這裡胡思亂想,一個小太監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報道:「娘娘,不好了。五爺和十七爺在皇上面前吵起來了。這會子正鬧呢!」

  「怎麼回事?」

  「今兒聖上挺高興的,叫了眾阿哥一起吃午飯。後來就說起來要給十七阿哥定門親事。沒想到,十七阿哥犯了強脾氣,非要,非要娶,娶玉兒姑娘。皇上也沒說不給,就問是誰家的姑娘。沒想到五爺站出來說,說,是自己房裡的丫頭。因為皇上龍馭未返,未曾及時說明,甘願領罪。十七爺就急了,和五爺在皇上面前吵了起來……」

  正說著,門前一陣喧鬧,有一個公公進來,這回似乎穩當點兒。先給宜妃請了安,輕輕嗓子說:「聖上有旨,宣鈕鈷祿氏覲見。」

  站在旁邊的敏弘只覺得腰間被人捅了一下,耳邊有人低聲說:「還不接旨。」

  啊,原來自己姓鈕鈷祿氏。死胤衸怎麼也不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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