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情迷五胡亂華 | 上頁 下頁
一〇四


  「蘭靈,可不可以答應我,無論如何也不要尋短見。」我於心不忍地安慰著她,縱然我洞悉歷史卻也無可奈何,始終幫不了她,只能多加提點,凡事未雨綢繆總沒錯。

  她柳眉似有若無地揚了下,輕笑道,「為何我要自盡?這些日子我總是習慣了,美貌也日漸消磨於縱橫捭闔的周旋中,現今的我容貌憔悴,已無力再爭什麼,只求平安度過餘生。」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補充道,「天雪,去見見佛圖澄大師吧?以往做了許多壞事,我想求佛安定心神,最近經常怪夢連連,神思也似乎不清醒了。」

  我柔順溫婉地輕點頭,輕笑道:「也好,我很久沒有見到大師了,身子老是反反復複,求求神或許對我有用,如今的身子只怕是神能保佑了。」

  「你又說傻話了,何叫神才能佑你?是不是你的身子當真虛弱到如此地步,或者你有事瞞著我?」她柔聲問著,聲音裡飽含疑惑與不解,眉頭似蹙非蹙,見我不答話,似乎察覺了某些事,憂慮忡忡道,「天雪,你一定有事瞞著我,是不是關於孩子的?董卿說有時你胸口疼痛難忍,是不是真的?」

  「我身子好著呢,真的沒事。」我低頭回著她,藏匿住心中翻騰的思緒,「吩咐人準備轎子吧,也好出發了,相公最近天天在陪大王,我想他沒有時間陪我們去。」

  「嗯,我們去。」她輕點頭,眉尖亦銜了隱忍的恨意,似乎對皇后的恨意仍是無法放下。蘭靈,若你再如此下去,怕只有死路一條呀!

  街上比以往更冷清,蕭條不堪,路上行人幾乎是趙國羯人,漢人百姓無一敢住此地。而佛門卻是香火旺盛,熱鬧非凡。蘭靈在佛堂求佛,而我自是單獨去禪房見大師,大師此時歲數已是極高,卻依然健碩,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終於再見了,近來可好?」佛圖澄慈眉善目,如深淵一般深邃的眸定向我,一瞬未瞬,仿佛有千言萬語想出口,或許他又想給我何忠告。

  「大師,一切安好,有勞費心了。」我語氣亦是平淡,輕撫著肚子,唇邊便有了一線淺淺的弧度,輕笑道:「大師,我想求平安,幫我的孩子求平安。」

  他的目光一瞬間變得犀利如鷹,臉上依舊平淡無波,只是諄諄告誡道:「求平安固然是好,只怕是將來殺孽太重,若想為孩子好,只有到南方,方可避難!留在北方註定死路一條!我的話,你可是明白了?」

  我身子驀地輕顫著,力持平靜問道:「除了這條路,再無其他嗎?大師之意我的孩子能平安,而我也可以撐到生孩子之時,只是生下來便要送走是嗎?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沒錯,這孩子的血光之災只有神偷能佑之,留在北方只是死路一條,若你想保他平安,只有這條路!這也是救他的唯一機會,送去南方。」

  我心下酸楚,凝目不語,良久才緩緩地道:「當真毫無他法了嗎?非送走不可嗎?未出生便註定要離別,大師……你要我如何能捨得?他是我十月懷胎生的呀……當真……非要送走不可嗎?」

  「是!非送走不可,老納說的只有這些了,其他的全然靠你自己了,若非你堅持,那麼孩子當真只是死路,你知道石將軍的結局,也知道蘭靈的結局,甚至連你自己也只是死路一條,這些你都懂,若真為孩子好,切忌不能留在北方!」他神色凝重地盯著我,語氣亦是不容置疑的。

  心中波瀾跌宕,我終是重重地點了點頭,凝咽道:「是,大師,我知道了……只要他能活著,就算分開,天涯海角那又如何,只要他活著就好了……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只要他活著。真的……只要活著就好了,他活著才有以後,若是我跟他爹註定死路一條,那麼他更應該活下來。」

  「是,你能這麼想就好了。」他語氣依然平淡,注視我片刻,忽然感慨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紅塵罪孽,尚且不能自渡,何況度人?身為佛家人,我亦不能了卻凡間事,是罪,身為佛門弟子,眼看百姓居無定所,受苦受難,亦是孽,此生洗不淨一切的罪孽,又何談要讓大王少做殺孽……」

  「大師,人皆怕死,我也不例外,只是……」我緊緊咬著自己毫無血色的下唇,拼命忍住因傷心而即將奪眶而出的熱潮,迷惘而哀傷道,「只是不知道下輩子還能在一起嗎?擁有一世情緣或許我應該知足,但是我當真不知足,若是有下輩子我希望可以與他繼續這一世未完成的緣分……大師,紅塵是苦,但是我做不了聖人,舍去紅塵或許可行,但是我的心當真由不得自己,只要能與他在一起,就算要魂魄相隨,我也能做到……真的,只要能與他在一起……」

  「紅塵皆是空,一切都是過眼雲煙,你又何必執著?真是罪過,世人為何皆看不破紅塵?」他眉心緊擰,搖頭喟歎,又點頭道,「或許這樣,對你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緣孽還須看你自己了,一切皆有定數,不是我們說能改變就可以改變的,任何事也並非絕對,或許你可以改變命運,抑或許你會死……」

  「多謝大師,既然如此,我便告辭了,多有勞煩,還忘擔待。」我雙眸飽含熱淚,人更是悲痛至極,死我不怕,只怕下輩子無緣與他在一起,要是如此,當真不甘心!

  一切似乎皆成定局……默默地回府,我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看著冰冷的牆壁發呆,心亦是傷痛,輕輕撫摸著肚子,笑容卻全無,只剩那絲絲涼意從腳底顫出,襲遍我的全身,十月懷胎,卻要南北相隔,孩子會忘了我吧,一定會的……

  十月,燕王派慕容恪進攻高句麗,攻克南蘇,設置戍守後返回。

  冬季終於又要到了,這些日子撐得好辛苦,荷塘的葉子已經殘敗,孩子應是在正月出生,那時的天一定很冷,近來習慣了沉默,習慣了默默,若我當真送走孩子,要如何與冉閔解釋?到時,我應是無言以對吧,縱有千萬個理由,我也不能將他的孩子送走。想必到時他也不會原諒我了,那我應當何去何從呢?

  冉閔笑意盈然地將頭小心翼翼貼近我的肚子,大笑道:「他在動,真的在動。是否有感覺呢?若不然爹聽他便動了,我們的孩子將來一定是人中龍鳳。你信嗎?與我一樣威風的大將軍。」

  「是啊,他會是大將軍,若是女孩一定有仙女下凡的美貌。」

  他目睫中有一瞬灼灼的光,唇邊的笑意卻越發深沉了,朗聲笑道:「不止呢,仙女下凡怎夠形容她的美貌,傾國傾城才對,若是男子,必定英俊非凡。對了,可有想好名字?」

  「叫,冉浚哲吧,浚,深也,哲,智也。浚哲,深沉而有智慧!這個名字好嗎?若是女孩就叫倩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你說好不好?」我依然輕笑,眼中卻泛出一抹悲涼,快了吧,滿月便要送走,我當真不舍!

  「夫人你說什麼便是什麼了。」他從懷中掏出護身符,笑意款款道,「這是我專程去求的護身符,傳說很靈的,到時生下我們便幫他帶上。」

  「相公!」我突然喚他,淚幾×奪眶而出,哽咽道,「若是孩子不在了怎麼辦,或許他出生便……」我不忍再說下去,只是任淚順著臉頰滴滴掉落,逐漸氾濫……

  他幫我溫柔拭淚,柔聲安撫道:「你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說這種話了,他一定會活著,不會有任何不測,你別多想了,好嗎?瞧你臉色一直如此慘白,何苦多想呢?傷了心,還傷了身子。」

  「是啊,我多想了,他會平安地活著,因為以後他會是人人敬重的大將軍……」我慘淡的唇角終於噙著一絲微笑,垂眸,掩去了眼中漫延的愴然和傷悲,更是含淚笑道:「不管是兒是女,都是我們的孩子,身上流著我們的血。他一定會過得很好,一定會,十月懷胎多辛苦,滿腔心血喂兒郎……」

  「你怎麼了,我感覺你怪怪的,可是又說不上,你在怪我前段時間沒陪著你嗎?以後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別傷心了。」他薄唇抿出一個優雅的弧度,淺笑道,「你總是喜歡疑神疑鬼,孩子出生總是好事,你偏要往壞處想,乖乖地給我躺著,不准再胡思亂想了!」

  我側過臉,黯然拭淚,強抑下心中的酸楚,力持平靜道:「相公你去幫我喚蘇蔡來,我有事想問他,可以嗎?還有你會不會介意,這段時日我發現他都在避著我,我想勸他回南方。」

  「當然不會介意,莫非你還在惱我不成?為夫知錯了!」他輕笑點頭,笑容裡飽含寵溺之情,我挺著肚子走去窗邊,初冬的第一場雪終於開始下了,它或許不知道人間極苦,所以才會如此冰冷……亦如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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