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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


  我見她這樣,又氣又急,不由提高聲音:「說話!」

  「主子,小凡……非三阿哥不嫁!」

  我也不知自己是怒是驚,反而笑出聲來:「非三阿哥不嫁?沒說錯?不是非不嫁三阿哥?」

  小凡重重磕了個頭,俯身在地上沒有起來。我看她背部微微發顫,心思一動,這孩子莫不是有什麼苦衷?當下放低了聲音問:「為什麼改了心意?你好歹給我個理由。」

  「主子,三阿哥待我一向好,小凡是……情難自禁。」她還是沒有抬頭,只是悶聲答道。

  「情難自禁你做什麼要等到今日?等到齊妃和皇上都對你沒了好氣,你的日子就好過了些是不是?」我哼了一聲,忍不住諷刺。

  「主子,是小凡愚鈍,理不清事,糊裡糊塗地到了今日……」

  我沒等到她說完便打斷:「別人理不清事我信,你小凡會這樣?當初我護你,一部分是為了我們多年情誼,一部分也是因著你的決定我是讚賞的。非三阿哥不嫁?若是三阿哥,那嫁這個字用在你身上可是太抬舉。你的品貌憑是配誰也配的起,但是小凡你別忘了,你的出身,算是不明不白無父無母。三阿哥再寵你,他能給你什麼身份?你在我身邊看得也多,這皇家子弟,或許有人情深似海,但更多的人是肆意而為。你若跟了他,他可退你不可,他可錯你不可,何苦?」

  我一口氣說完這番話,長歎一口氣,屋裡一時間一片寂靜。

  「不用我說,你該早就明白。不然當初也不會費那麼大的力氣。小凡,你即讓我幫你,好歹也要告訴我原因。」

  「主子,知易行難,我放不下他。」小凡平平說道。

  我不語,這丫頭平日裡笑呵呵,卻最有心思也最是倔強。她不想做的事,任誰逼著也沒用。便如當初拒絕弘時,如斬釘截鐵般,他每日苦苦等在屋外,也不見她有絲毫心軟,如今這又是為了什麼?

  我任她跪在地上,自己走出屋子去,從後面小道繞到永壽宮前,遙遙就看見弘時站在風口裡,直直朝裡面瞧,那眼裡的焦急和關懷任誰也看得出。我不知怎地,心中突然一酸,誰又沒有過少年時,誰又不曾任性過。

  呆立半晌,只覺弘時的身影與某人的漸漸重疊,小凡的心思也變得不難猜到。打了個冷戰,於是轉身回去。

  小凡還跪在那裡,動也未動。我走過去扶起她,柔聲說:「你的性子我最清楚不過。攔不住,我幫你便是。」

  小凡似是不相信般看著我,愣了半晌,突然掙開我的手又複跪在地上,哽咽道:「主子,我對不住您。」

  我拉她起來,她已滿臉是淚,也許是我的錯覺,她眼中竟不似是喜悅,而是一股無奈悲哀。

  我拍了拍她的後背,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是好是壞,就交由他們自己走吧,誰又能自作聰明的替別人決定什麼。

  是夜,我甚感疲憊,早早卸下行頭,沐浴更衣,輕輕爽爽地坐在塌上,斟一壺酒來喝。

  酒氣微醺,周身都是暖暖的。我握著酒杯笑笑,年輕時也算是滴酒不沾,如今才知飲酒之妙處。我酒量不佳,一杯酒下肚,便可換來一夜無眠。

  「這是做什麼?」胤禛進來,眉頭微皺。

  「長夜漫漫,找點事做。」我沖他笑道。

  胤禛拿過我的酒杯放在一旁,眉頭皺得更緊。

  「你不高興我不喝便是。」我搖了搖頭。他坐在我對面,看著我問道:「衡兒,你不快活?」

  「就這樣吧。」酒氣上來,我開始發暈,想起小凡的事情,心想還是早說為妙。於是三言兩語說與胤禛聽,胤禛哼聲道:「胡鬧!」

  「反正我也算是說完了,皇上若不同意,您那兒子,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別賴到我和小凡頭上就成。」我心裡也哼了一聲。

  「你和小凡?」胤禛微眯眼睛看著我,「她一個小丫頭也配你這麼說?」

  「這些年來,陪我最多的就是她,大概連元壽也比不上吧。」的確,這漫漫長夜,多少次都是小凡陪著我度過。

  「這算是威脅?」胤禛將我拉到身邊問。

  「我這裡有什麼東西,能威脅到你?」我看著他笑,「你說來我聽聽,我也好好利用一下。」

  「還是一般的牙尖嘴利。」胤禛搖頭,而後低聲說道:「這麼些年,你都拿什麼威脅朕,你自己不清楚?」

  我心中驀地一軟,身手環住他的腰軟語道:「我開始也是生氣,不過小凡那丫頭說,她放不下。」

  胤禛等著我繼續,我笑看他:「我一不小心,就說了我這輩子最喜愛的一句話。」

  胤禛滿臉的不解,我突然間竟然不好意思再看他,小聲說:「放不下,就不要放。」

  胤禛一愣,隨即低笑起來,臉上是許久未見的柔情。我詫異自己竟說出如此肉麻的話,一時間尷尬的情緒占了上風,側過身去。但聽胤禛在身後低聲說道:「一輩子也不許放。」

  便是千般無奈,縱有種種不喜,即使如今能開懷大笑的時候越來越少,這個男人還是會在某一刻讓我覺得,也許一切也算值得。

  過了正月,便是年氏的生辰。雖不鋪張,但還是給各府下了帖子,大大小小的女眷都來道賀,算來這也是新皇登基後皇室女子第一次正式聚會。

  我收拾停當,正欲出門,胤禛著人過來問我,是不是給芷洛格格也下了帖子。我心中奇怪,叫那小太監回說是。好不容易有機會,我自然想要見桑桑一面,可他問來做什麼?

  年氏宮中,除了胤禛與那拉氏,所有的嬪妃命婦都已到齊。我走到宮門口,就有人一聲聲地通傳了過去,步入設宴的回雪閣,除了年氏李氏,所有人肅身行禮,問安聲不絕於耳。

  我在人群的角落瞟見桑桑身影,她偷偷向我眨了眨眼。我一時間百感交集,想起初來時,各種宮中大宴我都與桑桑躲在角落裡竊竊私語,玩笑般看這種種繁華,置身事外,只覺和自己沒有絲毫關係。

  誰又想得到今日,我竟站在了正中央——

  芷洛篇

  葉子一小步一小步地朝我這邊挪著,可好半響仍是收效甚微。她不停地應對身旁的女人,可已不再是客套寒暄,而是冷淡的微笑,表情疏離而肅穆。我幾乎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她就是一個生於清朝長於清朝,一生鎖在清朝的標準皇妃了,所幸她及時看了我一眼,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瞥,但也夠了——還是她。我聳聳肩,也沖她眨眨眼。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命運。若是沒有了鈕鈷祿杜衡,歷史會沿著另一條道路行進,而原先的那條,屬於乾隆和他的身後幾百年的軌跡,終究會淹沒在時空的玄幻中,沒有結點,不知歸路。葉子和桑璿自然也不復存在。而正是因了有了杜衡,所以有了葉子。有了葉子,而有了杜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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