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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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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四阿哥和五阿哥來給您請安了。」外面有人通傳道。我和桑桑對視一眼,她站起身來,我理了理頭髮吩咐:「叫他們進來。」 元壽和天申規規矩矩給我過了禮,我示意後面跟著的人都出去。桑桑走過去將元壽攬在懷裡,像小時一樣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元壽神色極其尷尬,偷看了眼天申,扭捏著小聲說:「洛姨,您……」 桑桑放開元壽,細細打量他點頭道:「四阿哥長大了,以後不能這樣抱了是不是?嗯,果然是愈發俊朗,怪不得你額娘嘮叨,你身邊的不安分的小宮女是不是該換走了。」 天申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看著桑桑,也憋不住大樂,元壽的臉漸漸紅起來,撇過臉不看我們。 「好啦,你們都過來坐,我這裡今天有好東西吃。」我樂夠了,於是給元壽解圍。 「你們母子慢慢聊,我卻是不得不走了。」桑桑搖頭。我大驚道:「不留著用了晚膳?」 「改日得空吧,王爺的人在外面侯著呢。」桑桑勉強笑道。 我只得送她出了門,兩人都有些黯然,該說的沒說完,下次再見卻不知是何時了。 回到屋裡,元壽和天申已經在炕桌旁坐好。我叫人拿了點心過來,天申談笑間一如往常,元壽卻有些鬱鬱。我當他還因剛才的事不好意思,也沒當回事,只是和天申有一句沒一句的說。元壽坐在我身旁,聽我們說了一會,伸手去拿點心,我猛地發現他手心若隱若現有幾道紅印,不禁拉過他手問道:「這是怎麼弄得?」 「今兒下午習箭時不小心弄下的。」元壽迅速抽回手去。我見他神色躲躲閃閃,心中疑惑,轉頭問天申:「你們今兒下午去習箭了?」 「啊,是,去了。」天申一愣之下方回道。 「你說實話,到底怎麼回事?」我皺眉看向元壽,他偏頭避開我的目光說:「額娘,確實是習箭時傷的。」 「天申,你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我又問天申,「是否習箭我一問便知,瞞著做什麼?」 天申看著我們,似是大為頭痛,不耐煩沖元壽搖手道:「四哥,不就是抽了那奴才幾鞭子,又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告訴衡姨就是了。」 「你抽了誰?」我不知不覺間冷下臉來,厲聲問元壽,「因為什麼?」 元壽咬牙不說話,繃著臉,就連額上的青筋都隱約可見,還是天申替他答道:「還不是小祿子,那奴才嘴裡不乾不淨的,該抽! 「小祿子?他說了什麼?」我腦海裡浮現出那個十三四歲的小太監,才調到元壽身邊不久,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天申剛要答話,元壽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他於是生生住了嘴。我看他們倆這樣子,心中疑惑的很,壓住情緒,儘量溫聲說道:「來,元壽,跟額娘過來上些藥。」 元壽只得和我進了裡屋,我找了藥盒出來,攤開他手掌,那幾道紅印觸目驚心。我皺眉,這顯是當時氣急,胡亂抓了鞭子,連握手處都來不及找,使盡全力抽了過去。我細細給他抹上一層藥膏,元壽不時偷看我的臉色,我不動聲色收了藥盒,拉他過去坐下,和聲問道:「小祿子說了什麼?」 「額娘,都是些不乾不淨的話,說出來沒的平白汙了您的耳朵。」元壽低頭說。 我心中倏地一凜,想到桑桑說的傳聞,難道竟傳到了宮中?看著元壽,我更是疑惑,試探道:「可是和額娘有關?」 元壽一驚,抬頭問:「額娘,您也聽到了?」 我不由暗中大歎,不知是點頭好還是搖頭好。元壽見我如此,還倒是我生氣,咬著牙恨恨道:「狗奴才,天大的膽子,兒子回去定要查個清楚!」 「那小祿子怕是給你打了個半死吧?」我摸著他的頭問。 「他該死!」元壽想都不想便答。 我見他對人命如此不當回事,心中有氣,想要說他幾句,卻突然想到,若是胤禛知道,便絕不是抽個半死了事這麼容易。那教訓的話也就堵在嘴邊說不出口,一陣氣悶。 元壽站起身來,半蹲在我身前,像小時那樣把臉埋在我膝頭道:「額娘,您別往心裡去。」 我輕拍他的後背,閉了眼睛想,當年不管不顧的和十四兩廂思慕,如何會想到今天這種尷尬局面。種種傳言,與其說是針對我,還不如說是對著胤禛,更是對著元壽。胤禛臉上固然會無光,按清朝子以母貴的慣例,即使僅僅是無根無據的傳言,也足以讓元壽抬不起頭來。況且我和十四本就有段過去,若是有心人添油加醋要鬧開來去,還不知會是怎樣局面。 「額娘心裡自然有數,」我強笑道,「以後莫要理這些事情。」 元壽仰起臉看我,還是皺著眉頭一臉的不鬱。我拉他起來攬在懷裡,元壽這次倒是沒有掙脫,乖乖地靠著我不說話。我強打精神岔開話題,找些有趣的事情來說,直到引他笑出聲來才罷了。 是夜,輾轉無眠。 腦子裡不受控制的當年的十四,想那一個眼神的甜蜜,一個轉身的辛酸,一個手爐的溫暖,一聲嫂子的無奈;想他挖空心思逗我開心,費盡心力護我周全。早就恍若隔世,那記憶已被我放入心的最底層,偶爾想起,想到當年那個任性而不管不顧的自己,會有些許恍惚、幾分懷念。我以為這也便是了,卻不想這段感情竟會在此時被人翻出來以作他用。 火爐燒得很熱,身上卻還是有涼意,空曠的寢宮裡,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我睜大眼睛,只覺長夜漫漫,便如我和桑桑那未可知的前途。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糊間聽見有人輕手輕腳的走進屋來,來人自然不做他想。我沒動身子,等胤禛掀開被子躺在我身旁,一陣寒氣襲來,我下意識地回身緊緊抱住他。 「還沒睡?」胤禛順手攬過我,帶著困意問。我本有話要和他說,但見時候已晚,只回道:「大冷的天,還跑這麼一趟做什麼,在那邊暖閣歇了便是。」 「朕幾天沒見你了。」胤禛含糊說道,閉了眼睛。我心中一動,把頭埋在他脖頸間不說話,胤禛低笑道:「今兒這是怎麼了?」 「沒事,皇上快些睡吧,明天又要早起呢。」我掖緊了被子。 胤禛沒再說話,安靜了一會,在我以為他已經睡著時突然問:「衡兒,芷洛格格今日進宮,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原來人人都知道。」我微驚,隨即自嘲,若是有人惡意傳言,胤禛自然沒有不知的道理。 胤禛輕歎一聲,卻是調侃道:「這回可知道後悔了吧?」 「我……」一時間我倒是不知如何作答,支吾問:「你生氣沒有?」 胤禛冷冷哼了一聲:「朕便是生氣,也是咱們的家務事,由不得這些居心不良的狗東西說三道四!」 我惟有沉默,想當年和他說喜歡十四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當日無牽無掛,無所畏懼,只覺說了便說了,管他會怎樣對我,我總受著便是了。誰能想到如今,躺在我身邊的偏是最初避之不及的胤禛,而那原本心心念念想守住的情意,卻化作真真假假的流言指向我最親愛的丈夫和兒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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