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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你這馮才,別又是派上什麼大用了吧?十四爺的人,個個可都不俗呢。」我站了半晌,腰已是有些酸痛,便走過去坐下,抬眼看著十四。

  十四並未接話,臉上只露出一絲苦笑,緩緩搖了搖頭。我移開目光,歎道:「誰又想到有今日?罷了,人是好是壞我都收了。十四爺,不送。」

  「芷洛,八哥對你是極好的,你別再折磨自己。」十四未走,卻說道,「你要一心好好對八哥,他的性子看似最是和煦,但你若……唉,總之你既然成了他的人,便莫要再多想。」

  「多謝。」我自嘲一笑,我竟成了八阿哥的人。

  十四還是未走,我抬眼看他,笑道:「放心,衡兒只是為我不平。」這場景本是極熟,以前他見我告別時若是這副欲言又止模樣,必是為了葉子,今天放在這裡卻真是諷刺之極。

  「她是有了身子的人,何苦因這件事和四哥嘔著,弄得自己如此憔悴……芷洛,我這麼說你也許不愛聽,但既然註定和我們兄弟混在一起,有些事情還是看開些好。」我沒有回答,十四站了一會,深深歎了口氣,終是轉身離去。

  午後陽光甚好。

  我正在臥房懶懶地栽著,奐兒進門來回道:「格格,八爺到了。」我忙起身來,抿抿頭髮帶了奐兒奉茶去。

  自從那天晚上失態以後,八阿哥和我竟然算是有了點兒心有靈犀的默契。幾天以後,他不宣而至,喝著我泡的茶,便在這兒待了半日。第二天還特特叫人送了幾盒上等茶葉來,說是這樣才配我的手藝。

  我也暗暗覺得,這樣相敬如賓的日子也還過得去。而能待我如此的男人,也惟有八阿哥了。如果說從前他對我的好總讓人覺得叵測難信,那麼現下他的包容,我是真的心懷感動,夾雜幾分歉疚。

  書房裡很靜,八阿哥正背著手在書案後看牆上的字畫。我進屋前,轉身悄聲對奐兒道:「丫頭,等著你的好消息吧!」說完不等她反應,便端上茶來,邁進門口,沖八阿哥福福身敬上茶去。

  八阿哥並不接我的茶,只沉聲道:「這幅字還是拿下來好。」我咬咬牙,簡單應道:「是。」他這才轉過身來接了茶落座。

  他說的是十三的那幅畫。大漠長河,如今看來,的確是很諷刺。我也早知道于情於理,這畫兒都不該堂而皇之地掛在這麼顯眼的地方,只是我偏要——每看一次,心酸一次,強迫自己慢慢地麻木免疫。

  八阿哥斜斜看了我一眼,道:「很久以來,我好像就只能看到你這幅樣子。」

  「哪幅樣子?」我蹙眉問道,隨便坐在書案後的小幾上。

  他翻翻眼睛,塌陷了雙肩,臉往下垂,緊抿著嘴角,沒精打采地道:「就是這樣……」我第一次看八阿哥做這麼古怪調皮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哪有那麼醜了?」八阿哥恢復了常態,若有所思地看著我,道:「真不知是你對我沒有好臉色,還是我總是趕得巧。洛洛,除了第一次在宮裡見面,以後每一次我見到你,你都是鬱鬱寡歡。」我愣了愣,忽地想到每一次自己灰暗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落魄到極致的時候,的確都是被他收在眼底——第一次為了十三黯然轉身,他和十阿哥帶我溜出宮去吃喝玩樂;婚事未定而我心灰意賴自暴自棄時,他滿衣被我打上雪球,說是要看到「從前的洛洛」;康熙爺南巡的那段艱苦歲月,也是他日日陪我度過;和十三大吵一架後的塞外,十格格病逝,正是他整夜陪我看星星說故事……哪怕現在,我成了個單親媽媽,也是在這府上的小院裡安穩地做他的「侍妾」。

  我想,他從前是別有用心也好,真情流露也罷,都足以讓現在的我滿足而感激了。

  思及此,我扯開笑臉道:「怎麼能沒好臉色?這是您的地盤,我可還想活得滋潤點兒呢!不得讓您看了舒舒服服高高興興的?」八阿哥皺皺眉,撇嘴道:「說你胖你就喘。這叫什麼好臉色了,明明是嬉皮笑臉。」我吐吐舌頭,趁機道:「對了,爺,多請個小廝照看前面的花園成麼?」他不經意地說:「成啊,閑了讓他給你這兒做做粗重活計。正好你這裡缺人。你看中哪個了?」我點頭回道:「是十四爺府上的馮才。我和十四爺剛做主,要把奐兒配了給他。」八阿哥看了我一眼,摸摸鼻子低頭不知想些什麼。

  我不禁有些緊張,輕輕問道:「難道不妥?」他抬起頭來,道:「也沒什麼,就依你了。」我松了口氣,不禁笑道:「謝謝爺成全美事了!」他瞪了我一眼,搖搖頭道:「行了!我可不是要你笑得這麼可怖。」說完轉身踏出門去。

  我送八阿哥出門回來,就見奐兒在院子裡張望,見了我回來又要躲。我捧著肚子拉住她,笑嘻嘻地道:「丫頭,大喜啊!」奐兒倏地羞紅了臉,又有些不敢相信:「格格,他……」我捏捏她的蘋果臉,道:「沒錯,明晚你的馮才就過來娶你了!」奐兒張大了眼睛,一時間不知是要哭還是要笑,拉著我的衣袖不撒手。

  半響後她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咬著嘴唇道:「格格,我一直沒說,也不願說。只是,十四爺害得十三爺和您這樣,馮才和我的事兒,您真的不用勉強成全。我一直想啊,只要您不難受,奴婢陪著您過,也是一樣。」我心中一陣暖流滑過,拉過她的手道:「奐兒,我從未拿你當奴婢,這你知道。現在我的事已經不能挽回,我更不願再誤了你。」奐兒看著我,眼裡似有淚光,重重點了點頭。

  第二天晚上,馮才到八貝勒府點了卯,便來娶奐兒「過門」了。所謂過門,其實就是從我的小院兒到了西廂花園側的一座小屋,是專司花園執事的居所。

  馮才越發的清秀精靈,倒配得上奐兒,我看了也放心,當即他們小倆口親親密密地回新房去了。日後奐兒晚上回去,白天仍在院裡侍候。

  我獨自留在房內,看著房內的十支紅燭,光芒熠熠,一時間只覺分外溫馨。因為我也並不是一個人。嗯,我還有你,寶寶。無論是男是女,我都會教你騎馬射箭,就騎阿瑪那匹「悍馬」吧;語文數學自不必說那是基礎學科,歷史地理過去未來的我都告訴你得了,物理化學雖然無用多少你也懂一點,至於經濟學管理學的東西就隨你喜歡。你額娘可是很厲害的哦,比什麼師傅都強。咱們就一邊學習,一邊長大,一邊等阿瑪,額娘的阿瑪,和……你的阿瑪。

  不知何時竟和衣就睡倒在床上。一覺醒來,天光大亮。我抻了個懶腰,覺得神清氣爽。門「吱呀」一聲開了。奐兒笑盈盈地走進來,道:「給格格請安。」我抿嘴側頭看著她,也不說話。

  她兀自羞紅了臉,卻也不能說什麼,只捧過碗匙,笑道:「今天的牛乳格外鮮嫩,格格小心燙。」我也不再促狹,接過碗來,一口口吹著把牛乳吃下。其實我並不喜歡這食物,不像牛奶也不像優酪乳,說甜不甜說酸不酸,透著的膻味沖鼻,吃的時候如同受罪。不過為了孩子,也只有忍了,再忍六個月也就罷了。

  終於吃完,奐兒接過碗去放在一邊,就要伺候我洗漱。

  我笑著攔住她,道:「哎,新娘子今日歇著,格格我自己來。」奐兒抿嘴一樂,倒也知道我的作風,也不矯情,自謝了我出去。

  拿起我和葉子幾年來一直自製的牙刷,看著那種奇形怪狀,我不禁樂出聲來。嗯,不如一會兒去四阿哥那裡找葉子吧,謝謝她折磨死我的牛乳,再好好聊聊上次的微妙:親愛的,我不是故意的。或者,商量結個娃娃親?不對!算不算亂倫……

  我胡思亂想了一番,正端過銅鏡準備梳洗,忽然小腹一陣抽痛。回過神來,只以為是一般的情狀,忙扶了桌子坐下。過了一會兒,腹痛見輕,我略松了口氣,緩了緩正要起身,又是一陣劇痛襲來,幾乎要讓人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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