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夢無痕 | 上頁 下頁
一五八


  拜託,這裡有孕婦的,要注意胎教啊。

  「想什麼呢?」我和十三面對面坐在塌上,他開口問。

  「嗯,在想我家洛洛什麼時候這麼賢慧起來,還親自下廚。」我在心裡念叨,雖然火鍋基本不需要什麼技術性的工作,不過對於一個仙人掌都養不活的女人也夠可以的了。

  「那要問問嫂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溫柔了。」十三揶揄道。

  「她真的變了好多……」我皺眉又說。我以前認識的桑桑,有爽朗的笑聲,卻無嬌羞的笑容。我以前認識的桑桑,為了不面對那一堆女人,大概寧願一輩子不嫁給十三。

  「衡兒,你沒有變?」十三忽然正色,我不由一愣,卻聽他接著說道,「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嗎?」我點頭,那時的四貝勒府對我好似一個無法出逃的牢籠,我在那華美而冰冷的院子裡突然崩潰,茫然而不知所措。

  「一個小丫頭,閉著眼睛張開雙臂對著天唱歌,」他微笑,「讓我感覺她和整個背景格格不入,實在不該是呆在這裡的。過後還嘲笑四哥,怎麼把人家弄進府的。」

  「覺得我挺可憐,安慰一下?」我想到那日十三的一身白衣和有些憐憫的目光。

  「我對女人一向如此,覺得她們是需要保護的東西。」十三聳肩。

  「對洛洛也如此?」我聽到東西二字,有些無語。

  「洛洛啊,她大概覺得自己可以保護我吧。」十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說,「你和她,與別人好像有些不同。」

  「嗯,兩個彆扭的女人。」我表示同意。

  十三哈哈一笑:「不錯,四哥曾經氣衝衝的和我說,杜衡那個找彆扭的女人。嗯,你和四哥現在這樣很好,這聲嫂子我叫的也心安。」

  「那,」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現在站在雍王府裡,還是格格不入嗎?」十三微一沉吟,搖頭道:「你現在站在四哥身旁,怎麼稱得上格格不入?」原來不知不覺間,我們早已不是當初的我們。有掙扎有妥協,曾經的任性消失不見,曾經拼死不接受的東西,慢慢的融入到了我們的生命裡來。

  只是心中到底作何滋味,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望向十三,他又何嘗沒有變呢?初次相見時是意氣風發的少年,白衣微揚臨風而立,臉上掛著懶散的笑容,好似天下沒有什麼事情值得他掛心。率性而神采飛揚,當真是位天不拘地不束的年輕貴族。而今他笑容還是常掛唇邊,只是好似再不與當日相同。

  我相信十三可以享受現在這樣的生活,卻不信他絲毫不在乎——毫不在乎皇父的猜疑,毫不在乎他正在承受監視與防範。

  「十三,」我頓了一頓,還是問道,「四爺的字你拿到了?」

  「我總不會讓四哥的心思白費便是了。」十三微一皺眉,「我這次出事,他替我操的心實在太多了,總似比我還急。」我動了動嘴唇,終還是抑制住想要問他的念頭。十三見我欲言又止,微微一笑轉了話題:「孩子何時出生?」

  「總歸是八九月間吧。」我低頭看了看已經有些微微膨起的小腹。

  「明年秋天,等他會叫十三叔,我便帶著他去騎馬,教這小子拉弓射箭。」十三向我暖暖一笑。

  「我卻想要個女兒。」我也不由一笑。

  十三微微一愣,隨即笑意更加濃了,「你的女兒,四哥定會調教成一朵花。」

  「你和洛洛,也別再拖了。」話一出口,我真感到自己朝老婆婆的方向發展了。

  十三卻半晌未答,嚴肅說:「我怕自己給不了她那許多。」

  「到了今日你還有此一說?」我驚訝。

  「是有此一想。」他自嘲一笑。

  「那算了,現在也還來得急,別耽誤了洛洛。」我聳肩道。

  十三不敢相信似的看著我,我卻撲嗤一樂,他們兩個真是天生一對。十三豪氣沖天,桑桑爽朗灑脫,碰到自己最在意的事情,卻總是瞻前顧後,再也放不開手腳。怕受傷,怕傷人,於是寧願以微笑掩飾一切,把雲淡風輕和超脫作為最好的面具。

  「晚了,我給不了她那麼多,也不會讓別人給了。」十三挑眉一笑,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

  「你當現在誰還要她啊?」我正色道,十三忍不住哈哈大笑。桑桑掀簾而入,作勢叉腰大聲問道:「你們兩個說我什麼壞話呢?」我使勁皺眉,我向老婆婆發展,她倒成了潑婦?

  外面寒風凜凜,屋內爐火融融。

  三個人圍桌而坐,談笑無忌。我和十三胃口都極好,桑桑說自己身子乏,東西沒吃多少,話卻一刻沒有停下來過。我看她那得意忘形張牙舞爪的樣子,怕是再多說幾刻,連我們大學裡那點破事,她都不吝拿出來講了。

  可以理解她此時的幸福,我在左邊,十三在右邊,日子悠遠而綿長,好像都會是這個樣子。多年後我仍然可以清晰地回憶出今日的情景,那一對璧人,桑桑輕抿嘴唇,十三劍眉飛揚,相視而笑,目光裡有默契的甜蜜,這純粹的甜蜜讓我周身溫暖,錯不開眼去。

  連我都羡慕呵。

  是夜,我夢到了桑桑。依稀還是以前模樣,一身紅色的風衣,風風火火向我走來。我和她挽手大步向前,一路眉飛色舞,大笑大鬧。一條長長的甬道,卻不似我以前夢到的那般漆黑而不見盡頭,道旁盡是鮮花奇景,腳下的軟軟的泥土。

  可不知為何我和她突然大吵,兩個人都是筋疲力盡。我只覺她每句話都刺在我的心裡,於是便竭力反擊,桑桑也似難以忍受,終於轉身而去。

  剩我一個人留在那裡,茫然不知所措。

  我驚醒,一身冷汗,久久不能動彈,過了良久才確定是夢,長出一口氣。

  轉頭看看,四阿哥還似在沉睡,我歎了口氣,翻身朝向他,他卻突然開口問道:「又做噩夢?」我嚇了一跳,嗯了一聲,他伸手過來抱了抱我,睜眼問:「這麼多汗?」

  「把你吵醒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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