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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笑什麼呢?」四阿哥不知何時坐到我身邊,我一驚,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臉,好像真的在笑。四阿哥伸臂環住我,我向後一仰靠在他身上抬頭問:「忙完了?」他點點頭,湊過來看我的書。我側頭看他,四阿哥臉上的表情柔和且帶著絲絲放鬆,和剛才嚴肅的樣子完全不同,不由心中一動。他也偏過頭來,笑問:「到底笑什麼?」我把頭埋在他懷裡沒有答,他的手臂收緊,在我發間輕輕一吻,我只覺胸口暖暖的感覺由小到大,漸漸往全身蔓延開來。

  這麼久了,第一次對這個金碧輝煌的院子、這個陌生的年代有了歸屬感。

  我是個戀家的人,以前在北京和桑桑狂歡到半夜,兩個人手挽手走在空曠的大街上,總是會感慨,要是我們現在打車各自回家,好好洗個澡倒頭就睡多好呢。家不是空空的房子,家是永遠的燈光和守候,是能讓你安心的地方。來到這個年代後,多少個夜晚我半夜醒來面對黑黑的屋子,要愣好久才知道自己在哪裡;多少個像今天這樣漫長的深秋之夜,我獨自一人拿著本書翻到手腳冰涼,打發看似永無盡頭的日子。總是會莫名其妙的煩躁起來,心中空落落的感覺會一發不可收拾,壓的我喘不過氣來。桑桑是我唯一的安慰,可這種時刻她總是遠在我夠不到的地方……

  而今天煩躁的時候,我終於有了一個想找並且可以來找的人。

  「四爺。」我靠在他胸口小聲說。

  「嗯?」他摸了摸我的頭髮。

  「我想洛洛了,特別想。」我輕聲嘟噥著,突然感覺倦意襲來,眼皮開始往一起合,「嗯……困了,好想睡覺……」迷迷糊糊中有人用衣服嚴嚴實實的裹了我抱我起身,我伸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就真的沉沉睡去。

  我拿著小鏡子,左照右照,換了三根簪子,六副耳墜,補了五次妝之後,終於滿意。掀開簾子,發現再拐一個彎就要到了,心中不禁一陣緊張。遙遙望去,發現前方有一綠裝美女也在對著個小鏡子不停的摸頭髮,我不禁大樂,這個女人估計昨晚也沒睡好。

  下了馬車,想過無數遍熱淚盈眶的重逢場面沒有出現,兩個人有心熱烈擁抱一番,無奈距離好像不對,改成相視傻笑。

  「衣服挺好看。」我走過去拉起她的手。

  「今天有點冷,昨天挑的那套都穿不了。」桑桑皺眉,然後看著我手上的鐲子贊道:「新得來的?我都沒見過。」唉,能不能不鬧,這對話也太沒營養了吧。我瞪著眼睛看她,她回瞪我,撇嘴道:「完了,這麼長時間不見有點不熟了,咱倆還是先客氣客氣吧。」就這麼毀了我這些天精心設計的感天動地姐妹相見。我恨恨說道:「你狠,居然為某個男人微妙我!」桑桑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甩過來一句:「你更狠,夫妻生活過的還幸福?」我愣了兩秒鐘,張牙舞爪的向她撲去,她邊躲邊叫:「你有人給你撐腰了是不是?」我邊掐邊喊:「沒錯,就是有人給我撐腰,撐腰的人還厲害呢!」

  「你有我就沒有?」桑桑開始還擊,我傻在當地,「啊?誰啊?」桑桑停下動作,拋來一個媚眼,「還是原先那個。」我再愣兩秒種,開始大笑,桑桑一幅看瘋子的表情等我笑完,我止了笑,湊過去哀傷無比的小聲說:「好失落啊,我還以為十三暗戀我呢。」桑桑一臉純真的回望我:「沒錯,可是我不在意的,你是我的好姐妹,他是我的愛人,只要他能在我身邊,只要他……」我被她完全打敗,走過去攬住她的肩往屋裡走,嚴肅道:「好妹妹,叫四嫂。」桑桑順勢攬住我的腰,不懷好意的一笑,讓我看見新一輪口舌大戰迎面而來。

  真好,又可以和桑桑那個女人一起吃一頓驚天地泣鬼神的午飯了。

  我和桑桑埋頭苦吃,對著狂說,相視沉默。

  屋子裡的爐火燒得很旺,我們面對面斜倚在塌上,全身都是懶懶的。我想著洛洛剛才說的事,雖然她和十三終還是和好,我心裡卻總是有些微微的彆扭,正尋思著如何開口,卻見桑桑也正一臉沉思的望著我,我不自覺的伸出手指在塌上一下下的敲著,她突然撲嗤一笑:「這是和四爺學的?」我一愣,才想起四阿哥平日想事情時也愛用手指輕敲東西。我乾咳一聲,剛斜過去一眼,奐兒卻掀簾進來稟道:「衡福晉,四爺過來接您了,人現在在廳裡。」桑桑一聳肩,臉上笑的不懷好意,我懶得理她,只是拉著她手往出走。心裡卻知道,我們有很多的話要說,我對十三,她對四阿哥。

  天空有些陰沉,還飄著雪花,我一道上哆哆嗦嗦的走到門口,桑桑沖我伴了個鬼臉,向四阿哥行了禮,他點點頭,轉身上車,我瞪了桑桑一眼,也隨著四阿哥上了馬車。

  「天這麼冷,你還偏要穿的這麼少。」我在四阿哥身邊坐下,他握了我的手,皺眉道。

  還不是為了見桑桑那個女人,就豁出去美麗凍人了,我訕笑,把另一隻凍成冰的手也伸過去給他握,側頭問:「四爺今兒怎麼有空?」

  「我從十三弟府上過來,順路。」他緊了緊雙手答道。

  「那……十三爺的病大好了嗎?」十三前段日子抱病在家,誰也不見,今天見了桑桑,我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大好了。」四阿哥臉上閃過一絲陰霾,我心中一顫,兩人一陣沉默,我呼了口氣,還是開口問道:「十三爺這一去,洗清嫌疑了嗎?」

  「若他還是意氣風發的十三皇子,誰敢亂說話?」四阿哥冷冷道,「嫌疑,莫不如說是懷疑。」懷疑,沒有這次的事也會有下一次,康熙即起了懷疑的念頭,就不怕沒人製造事端。

  「十三爺現在的位置……」我喃喃道。四阿哥看了我一眼,臉色愈發陰沉,「二哥上次出事,皇阿瑪怪他知情不報,二哥疑他對自己不利,而皇阿瑪和二哥,都將這整出戲算在十三弟頭上。十三弟本是重情誼,想護得兩方周全,卻讓人潑了一身的髒水。」我和桑桑曾努力回憶以前看過的歷史,卻只依稀記得十三在廢太子後的那些年裡基本沒有什麼可查記錄,他這些年到底怎麼過真正是撲朔迷離。現在看來,若他只是失寵於康熙還好辦,但如果……我搖了搖頭歎道:「可依著十三爺那個性子,唉。」四阿哥也是長歎一聲:「我們兄弟中,就只十三弟最對皇阿瑪的脾氣。從小到大,他哪裡受過半點委屈,捱過半分拘束呢。只現在這樣,他的性子反而壞事。」我想起初見十三時,他神采飛揚的笑容,好像要把周圍的一切照亮。

  「四爺,」我艱難的開口,「洛洛和我說,十三爺願和她一起在草原上落葉生根,騎馬牧羊,喝酒吃肉,日日逍遙,自由自在。」說完自己沒有由來的打了個寒戰,這誓言縹緲的我想要逼自己相信也難。

  「十三弟從小就不愛受束縛,可這世上哪裡有真正不受束縛的人呢?草原廣闊,可這紫禁城裡就未嘗沒有一片天地,值得好男兒投身於此。」四阿哥淡淡說道。

  草原未必像想像的那麼好,十三也畢竟是養尊處優的皇子,但對於他們,這是一個美好的夢。

  「無論去不去,洛洛聽到也就夠了。」我悠悠道,「真是好。」

  「衡兒,你和芷洛格格不同的。」四阿哥側頭看我,我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撇了撇嘴。沒錯,我不相信誓言,問題是這誓言也要看誰說啊。要是四阿哥和我說這些話,天啊,那簡直是山無棱天地合了。

  四阿哥挑眉笑道:「想聽甜言蜜語?」我哼了一聲,抽開手轉到一旁,把簾子掀開一角。年關將近,到處是拎著大包小裹行色匆匆的人們,街上一片熙熙攘攘。我好久沒見這麼熱鬧得景象,深深一歎,「甜言蜜語不敢求,但若四爺說一聲:衡兒,平日裡閑來無事,多去街上逛逛,我就滿足了。」

  「這有什麼難的,甜言蜜語你多說些就好了。」四阿哥一本正經的說道。我瞟了他一眼,以前怎麼沒發現這人這麼貧。

  我在這裡的第六個新年,過的波瀾不驚。繁瑣的禮節和大大小小的宴會,說不完的吉祥話和滿眼的紅色。除夕夜四阿哥來和我一起守夜,接下來幾日卻都派人來告訴我不用等他。我並未問他去了哪裡,也不願多想,刻意逃避著這些東西。只是再見四阿哥,心中總是有些彆扭。

  上元宮中大宴,我想今年的活動我基本是全勤,就索性託病不去。府裡的大小主子跟有頭有臉的丫環基本全體出動,真是難得的清靜。讓湘兒去廚房要了些小點心,我邊看書邊吃,倒也怡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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