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夢無痕 | 上頁 下頁
一三一


  「主子,今年秋天倒是奇了,雨一場接著一場的下。」小凡給我添了茶,在一旁說道。

  「嗯。」我隨口應了一聲,轉頭看她,「你想說什麼,說吧。」這孩子找話搭訕一樣,就總是有事。

  「今兒……在李主子那,」小凡有一絲猶豫,「她話裡有話的問我您是不是和爺吵架了。」我愣了一下,四阿哥這幾日確實沒來我這,大概是那晚掃了他的興心裡有氣,可這話怎麼傳的這麼快?

  「我問了李主子屋裡的翠兒,她說,七夕那天爺很晚了走進李主子房裡,李主子第二天……」小凡湊到我耳邊輕輕說了句話,我撲嗤一下,差點把嘴裡的茶盡數噴了出來。

  順了順氣,我看了看小凡,「這些事你打聽來做什麼?李主子那裡,你很熟是不是?」

  「主子對這些事從來不上心,小凡知道的,就說給主子聽,您心裡有數也總是好的。」小凡睜大了眼睛一本正經的說。

  我沒答話,細細打量了小凡,她進府一年有餘,身上的鄉土氣息盡脫,現在出落的越發水靈,換上旗裝,說她是哪家的小格格大概也不會有人懷疑。又是聰明伶俐,極懂得猜測別人的心思,對這府裡的人,她都是客客氣氣,乖巧的很,說話極有分寸,有著她這個年齡孩子不該有的成熟。

  只除了對我和三阿哥。對我,她會像孩子一樣撒嬌,放肆的講些這房裡誰也不敢講的話,對三阿哥,卻好像在對自己的弟弟。總是疾言厲色,不給他好臉色看,可我看得出,她心裡是越來越關心這位小主子了。

  「您不高興?」小凡小心翼翼的看著我的臉色問。我心裡一動,這敏感的孩子,是不是知道我和三阿哥真心待她好,所以才敢如此?

  「沒有,」我的心突然變得很軟,小凡一心一意為我著想,我知道她並沒有真的把我當成主子,只是對我有種無條件的維護,這維護讓我感動,「只是你不要在李主子那裡耍心眼,三阿哥喜歡你,李主子卻不一定領你的情。」

  「小凡知道。」她鄭重的點點頭。

  「嗯,明兒我要進宮給德妃娘娘請安,你和我一起去吧。」我沖她笑笑,轉移了話題。

  「上次德妃娘娘說您自己曬得花茶好吃,我留心多準備了些,是不是一起帶去?」小凡問道。

  我笑著點點頭。

  早上出門時還是晴空萬里,到了宮門口天卻已經開始有些發陰,走到長春/宮前,雨點已經密密的落了下來。

  「您先在這裡避雨,我去找人借把傘來。」和小凡胡亂跑進一個廊子,她和領路的太監又一起沖入雨簾。剛要喊住她,讓那個小太監取就是了,小凡卻已經跑的沒影。

  理了理被雨打濕的頭髮,我四處望望,這裡怎麼這麼眼熟?遙遙可以看見偏殿,這裡……我心中一動,緩緩沿著廊子走下去。

  同樣的密密雨絲如珠簾,同樣的泥土芳香,同樣的望不到頭的長廊,我深深呼了口氣,轉過拐角,花盆底一下下打在地上,讓我的心有些透不過氣來。

  同樣的位置,卻不會坐著同樣的人了。我自嘲一笑,剛要轉身,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真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直直站著,只覺記憶深處被我刻意塵封的東西一瞬間不受控制的爆裂開來。他起身,他望過來,他用左手揉了揉眼睛,他右手牢牢握著的,是那條帕子和……那條鏈子。

  淅淅瀝瀝的雨聲讓一切又顯得那麼不真實。

  「十四爺來避雨?」我聽見自己問。

  「嗯,這場雨來的真是急。」我聽見他答。

  多久沒有這麼近的看過他,只是他已經不是我記憶裡的模樣。那個穿著寶藍色長袍的驕傲少年,現在身著全套朝服站在我面前,臉上沒有了當日的任性,卻多了分沉穩。

  腦海裡仿佛還回蕩著他霸道的聲音:「你這就是我的人了。」耳邊響起的卻是一句再得體不過的:「嫂子這是要去給額娘請安?」我抬頭看他,他平靜如水的眸子裡映出我波瀾不興的面容。我們都不再任性和不管不顧。

  「是,那我先走一步了。」我福了福身子,卻恰巧看見他緊握的拳頭。他順著我的目光望去,忽地一笑,攤開手掌,「是我派人找了它回來。」我一愣,他已將那鏈子和帕子收入懷中,定定望著我:「你清減了許多。」

  「伏天裡日日不思飲食,自然如此,過不多久就會胖回去。」我垂了眼簾,望著他簇新的靴子,「你卻愈發俊朗了呢。」雨還在下。這雨中曾經充滿了不相干的兩份快樂,他以為自己找到了夢中的姑娘,我在獨自品嘗著和好友重逢的喜悅,可此時,濕漉漉的空氣裡只有我們共同的惆悵。

  人生若只如初見。

  「衡福晉,爺叫奴才過來說一聲,今兒過來和您一起用晚飯。」我本能的嗯了一聲,叫人打發那小太監賞錢。

  慢慢踱進院子裡,今天的陽光真是好。於是叫人在樹蔭下搭了把躺椅,泡了壺清茶,拿了卷宋詞懶懶的翻著。

  昨天從宮裡回來,就一直有些恍惚,總覺得心裡有些模糊的感覺,卻不願細想。晚上半夢半醒的沒有睡實,現在渾身都有些乏。看了幾行字,我如願以償的覺得眼皮越來越沉。

  迷迷糊糊的,腦海裡閃現出許多我以為自己以為忘記的畫面,又是半夢半醒,我好像清楚自己是誰,又仿佛跟著別人在夢遊……

  「成浩。」我叫著好像被遺忘了很久的名字,師兄乾淨的面容閃現在眼前,大力攬我入懷。轉眼間,我們手拉手走在北京燈火通明的大街上,我嘰嘰喳喳的和他說話,他好脾氣的笑,路過一個個小攤,他一遍遍問我要不要吃,我一次次的答是。路過婚紗攝影店,我望著裡面的白色的婚紗傻傻的笑,師兄摟著我小聲說:「老婆,等咱有了錢……」,我馬上接道:「等咱有了錢,就給參加咱婚禮的女賓一人買一件婚紗穿上,然後我穿一仔褲坐在當間兒,要多牛有多牛。」

  「再給一人搭配一鑽戒?」師兄敲了敲玻璃問我。「你想娶我還是娶她們?」我站在馬路中間和他胡攪蠻纏……

  「到時候找了個好嫂子可別忘了回來請客!」我在咖啡店裡和師兄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帶著適當的微笑。「你也是啊,成不了百萬翁咱還成不了百萬富翁的太太?」他和我調侃。這樣的對話讓我們都感到安心,好像自己說著說著就真的毫不在乎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我跟著那拉福晉後面進宮請安,遠遠望見他過來,裝作不經意的瞟過去,他的笑容就收也收不住,可還是硬擺正了表情過來見禮。聽見那拉福晉說:「十四弟今日在額娘那裡得了什麼賞嗎?喜氣洋洋的。」就在那拉福晉身後做了個鬼臉,他一本正經的回答:「今日的賞夠我樂整個正月了。」……

  盤山腳下,他背著我一步步向上走,我把臉輕輕貼過去,他回頭輕輕的吻我,我躲了過去,在他耳後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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