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夢無痕 | 上頁 下頁
一一七


  「唉,其實你哭起來,還真難看。」十三邊淨面,邊唉聲歎氣地說。

  我忍不住踮腳扭住他的耳朵,道:「後悔了?來得及!」十三唉呦一聲,卻不掙脫,只是求饒道:「豈敢,豈敢!」我憤憤地放過了他。

  隨之,是良久的沉默。我靜靜地看荷葉,他靜靜地整理衣襟。

  終於,十三走到我面前,蹲下來握住我的手,臉上沒有一絲戲謔:「洛洛,既然這麼在意,為何不告訴我?」我微笑著道:「想那麼多!我可不在意,你也大可不必為難。昨兒晚上,我是喝醉了酒,把你的心給丟了。今天又找到了,我也好啦!」十三蹙了蹙眉:「還不老實!你那日還說我的心思讓你不懂,現在你不也是如此?」他呼了口氣,好像下了什麼決心:「得,跟我來!」說完,他拉起我便跑。

  我茫然地跟著他跑出長廊跑到院子裡,直奔阿瑪的書齋而去。

  阿瑪正在用早膳,看了我倆氣喘吁吁地進來,正要開口,十三已經作了個揖,朗聲道:「老爺子!老十三向您求親,想代您永遠照顧芷洛。希望您准許。」我雖然隱約猜到他要做什麼,但是聽到這幾句簡單卻有力的話,仍是心中一動。

  阿瑪卻也並不驚訝,只是淡淡地道:「我不准。」十三一怔,我也不由得愣住。

  阿瑪站起身來,續道:「我來告訴你們,芷兒出了宮,失的是寵愛,得的是自由;她若嫁了你,失的是快意,得的是甜蜜;她若不嫁,失的是一時的溫暖,得的是永久的寧靜。嫁與不嫁,你們自己也可有定論。」我細細地品味阿瑪這幾句話——一切正如他分析的,嫁也是有失有得,不嫁亦然。

  十三偏過頭,和我對視一眼,隨即回道:「老爺子是覺得,洛洛不嫁我,才是得多失少麼?」阿瑪搖搖頭,沉吟半刻,方道:「沒有多少之分,只有得失之間。你得到的,必須以失去的為代價;你若失去了什麼,也必將有所回報。」語畢,他不再多說,只是招呼我們倆過去坐下和他一同用早膳。

  席間我們三個人談古論今言談甚歡,可阿瑪的那幾句道家的經典言論,卻一直縈繞在我倆周圍。

  我和十三並肩向門口走去。我一直低頭思索,終於有了點答案,遂停住腳步,緩緩道:「阿瑪說得對,得失相生。不用選擇,只需要接受。」十三苦笑著道:「老爺子真是高人,一點即透。可是要真做到這樣看開,恐怕不容易。」我笑道:「那你就多和四爺一塊兒來,咱們都跟著我阿瑪打坐練功,長此以往,便都羽化登仙~!」十三哈哈一笑,道:「何不邀了衡兒?她可不願落了單兒吧。」隨即扶我登上馬車:「給四哥他們倆帶好。」我看著他漸漸變小的身影,心中仍是千回百折,我知道此時十三也和我一樣。我現在只想知道:既然失是一種必然,是不是日子久了,真的會慢慢習慣?

  「喂,你和十三慶祝生日,玩通宵啦?」我一下車,葉子便一把拽過我盯著我的眼睛猛瞧。

  我無奈地應著:「是啊!還k歌、夜宵、避風塘了呢!」葉子橫了我一眼,攙著我向院裡走,道:「貧什麼貧?老實交待!」我不禁歎了口氣,正要答話,卻忽地看著前面走來的兩個人,一下站住。葉子向前看去,也是深吸了口氣,和我一起福身問安:「太子爺吉祥!四爺吉祥!」

  選擇

  「太子爺吉祥,四爺吉祥。」我畢恭畢敬和桑桑問了安,目光低垂,落在來人的衣服上,那一片明黃如此耀眼。等了半晌,卻不見有人說話,我沒敢看桑桑,卻知道她一定也是摒住了呼吸。

  「都起來。」一個聲音說道,尊貴中帶著絲絲淡漠。

  我們直起身子,我抬頭微微看了一眼以前在書上讀過多次,現在聽說無數遍的太子爺,桑桑曾經用仔仔形容他,今日一見,我卻覺得這兩個人沒有絲毫的關係。面前的這位雖然也是膚色白皙面容英俊,卻是渾身散發著典型的貴族氣息,高貴而不容人侵犯,哪裡是一個小影星可以比的呢。

  「太子爺,我來找衡福晉敘家常,卻不知您也在這。」我可以感到太子的目光輕飄飄的落在桑桑身上,果然這個女人臉上堆起了笑,用有些發假的聲音寒暄。

  太子卻沒有絲毫要搭話的樣子,一旁的四阿哥替桑桑那解圍道:「二哥今日過來是有些事情要與我商議。」我和桑桑一起做了「哦」的了然狀,那位太子爺卻還是似笑非笑的一言不發。

  「二哥,那幾個還在書房等著呢,我們……」四阿哥瞟了我們一眼沖太子說道。

  「你要是不提,我倒是忘了。」太子一笑,終於開口道,我和桑桑如獲大赦,趁機行禮告退。

  若說桑桑穿越到這,最對不起的大概就是這位太子了吧,知心愛侶被莫名其妙的換掉。我心中一歎,史書上寫他暴戾貪婪,可不這麼寫怎麼寫?難道四阿哥登基了還會稱頌這位前任太子?他若不是碰到康熙這麼個又精明又長命的老爹,又會怎樣呢?想著想著,我情不自禁的看了他一眼,沒想正對上了他的目光,他正要舉步,卻生生停了下來。

  「衡福晉……」他上下打量我,好像在回想什麼,「我倒是聽閔嘉提過她,說她不是一般人。」閔嘉,太子妃吧?我努力保持著矜持的微笑低頭看地,不忍回想我和桑桑和那幫女人大戰時的情景。隱隱聽著四阿哥說了句什麼,他們一起離去,我和桑桑同時呼了口氣。

  「主子,您是要現在就寢還是等會呢?」小凡端了水盆進來問道。

  「不是讓你端水進來,還什麼等不等會的。」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卻見小凡滿臉笑意,隨即反應過來她在想什麼,於是瞪了她一眼。

  「您就是準備好了,爺來了您還能擋在外面不成。」小凡吐了吐舌頭,低聲說。

  四阿哥最近一改對我不聞不問的態度,時而過來吃個飯說說話,我這屋子裡的人都喜氣洋洋的。

  為了他不知何時要來,我還天天等著不睡不成?今天和桑桑說了半日的話早就累了,我乾脆一把拔下發簪,示意她們把東西放下,我自己來。

  煙花該有多燦爛,獨自看煙花的人又是什麼心情呢?我無意識的一下下梳著頭髮,有些發愣。

  得失之間,我們要的到底是什麼?愛他到了什麼程度,什麼是可以妥協的,什麼又不是?桑桑沒有親身體驗,我卻是做了這麼多年的「側福晉」,知道這些個爺的府裡是什麼樣子,她到底有多少情愛可以消磨?

  愛情本來就是個煩人的東西,越是甜蜜就越免不了痛苦。桑桑選擇了這條路,我就堅信她會繼續走下去,無論發生什麼,即使最後的結果不是她想要的,她都不會停下來。

  山盟海誓時都以為自己會和對方過一輩子,但現實不會因甜蜜而停下腳步,我們能做的,不過也只是盡最大的努力和對方走的更遠罷了。哪個年代都一樣,只不過現在我們面臨的是以前從未接觸過的障礙。

  桑桑會走下去,我會陪著她,像以前千百次的那樣。不論她和十三結果如何,都會在我們生命中填上濃重的一筆。

  鏡子裡的人長髮披肩,我牽動一下嘴角,她也沖我輕輕揚揚的笑起來。來到這裡已是四年,杜衡也17歲了。剛來時臉上的稚氣已經完全褪去,現在眼角眉梢都是少女特有的嫵媚。

  我手裡拿了一束頭髮把玩,沖境中的自己做著鬼臉,這樣清湯掛麵的直發,是我高中時最鍾愛的打扮。17歲時我在做什麼?和同桌打嘴架,每天做著各種卷子,放學後穿著校四處逛,跟老媽鬥嘴,課間操時偷偷瞟一眼喜歡的男生然後心滿意足……有大把的青春可以肆意揮霍,有無數可能性的將來任我遐想。

  若這裡坐著的是17歲的杜衡,她該是在做什麼呢?像我一樣散下頭髮,還是為等待不知何時會來的夫君上一個晚妝?

  原來17歲有這麼多的不同。我不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笑意轉化成了一個苦笑。

  「你在想什麼?」四阿哥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我轉過頭去,他的臉色陰沉的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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