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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是等著我喜極而泣,歡呼雀躍麼?還是讓我抱著他痛哭流涕?對於芷洛而言,有朝一日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而那個人又是未來的一國之君,或許此時她真的會轉怒為喜。而我桑璿,從來沒有想過和人共事一夫,更沒有想過自己在這皇宮中的某一個角落慢慢等待紅顏老死,甚至沒有想過哪一天會任一座圍城鎖住了我任一個男人套牢了我。

  我反而在這一刻徹底的清醒。那天十三問我的打算是什麼,我的確是被聽天由命的消極感重重包圍著,喘不過氣來也想不下去。但現在,我忽然明白:有些事情不能改變,但是並不代表宿命已經寫訖;有些事情不能控制,但是我們可以控制自己。我仍希望盡可能地順從自己的心,接近想要的生活。

  思及此,反而一陣輕鬆,我如太子爺所願,笑望著他,卻必須說出他並不想聽的話:「太子爺,您一向待我很好,也一定會尊重我的意見,對麼?」

  他眼神略帶疑惑,隨即微笑地頷首。

  我正色道:「好,我要說的是:我不願意。」接著看著他的臉色從篤定轉為懷疑再到驚奇。

  他急急地問:「洛洛,這是怎麼了?我們不是早就約好了?以你的才貌,縱使是群芳之中,他日也必定是出乎類拔其萃,何況我對你怎樣你是知道的,以後在這宮裡,會走怎樣的一條康莊大道,你不明白麼?」

  我看著他一向自持的冷靜有些斷裂,不禁心中一歎,指指對面的椅子請他坐下。他兀自看著我,只是不坐。我自己慢慢坐下,說道:「不是我不明白,是我不喜歡。太子爺,這條康莊大道,還是讓樂得走的人去走吧。」

  他沉默了半響:「我懂了,的確不是你不明白,是我一直忘了,再愛做夢的女孩兒也是會長大的。洛洛,那你告訴我,你想走的又是怎樣一條路呢?」

  我一怔,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是那日跟十三和十格格提到的塞外美景。不過,卻是未免離我太過遙遠了,我一挑眉毛,只說:「芷洛雖不知道想走哪條路,但卻明白地知道不想走什麼路,只求儘量走得逍遙自在。」

  太子爺的表情一松,閉眼一笑:「由得你想不想麼?由得你逍遙自在麼?洛洛,你竟仍是個小女孩呵。」

  我站起來,直視著他,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但只是輕輕地說:「芷洛知道,前面不知道有多少的身不由己,但那尚未可知的一部分,我還是要試一試,但求最後心甘,卻無關成敗。」

  他睜開眼睛,端詳著我,酒意早已散去。最後,他深深一歎,道:「這些年來,一直最吸引你的東西,現在反而卻讓你避之不及。好吧,指婚的事情,暫且不提。不過,洛洛,恐怕我不希望你走得成另外的路。我等你再想個明白。」說著,轉身便走,不容我再說話。

  我深深出了口氣,呆呆地坐回桌邊。我顯然低估了太子對芷洛的用心,這多年的感情終是不淺,二人竟然已經訂下終身;而今,我的三次拒絕,恐怕都未能讓他最後罷手,但好歹是暫時緩了下來,婚事也擱下,我可以好好地緩衝一陣子,想一想自己怎麼辦——要走得逍遙自在,終是太不容易。

  「噯,別發呆了!」

  我驀地驚醒,抬頭便見十三阿哥和四阿哥兩個人先後走了過來……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不會是……

  唉,不管了,我打起精神,給四阿哥請了安。本來是很想好好地討好他這個未來的霹靂皇帝的,可是一想起那天——不管怎麼樣,他竟是連扶都沒有扶葉梓一下,愣是任她一個人拖了一隻崴腳一身濕衣,深一腳淺一腳地追著——所有的話馬上咽進了肚子,只是忍不住問:「四爺,不知道衡兒現在怎麼樣了?我很是惦記著她。」

  他嘴角的弧線深了:「一直病著。」

  我心裡一酸,知道葉梓這是心病,和我前一陣子相比,她只會比我更蕭索更消極。在那個環境中,恐怕我是她,也覺得莫不如天天病著。更何況,眼前這位四阿哥,別說是體貼關心了,恐怕連小小的問候都沒有吧。想當初葉梓在學校生病的時候,哪怕是一次小感冒,師兄都是緊張得不得了,就算被我們笑成大驚小怪也只是好脾氣的一笑,照舊忙裡忙外。而現在……

  我偷偷地瞪著四阿哥,不料他也恰巧轉過頭來,我頭腦一熱,索性也不轉開目光,仍是問道:「敢問四爺,是不是對衡兒不甚滿意?」

  他掉過頭來,詢問地看向我。

  我一鼓作氣,續道:「論身份地位,她的確只是個側福晉;論性格柔順,她那脾氣不提也罷;論安分守己,她也不是循規蹈矩的人;哪怕是論容貌長相,她也談不上什麼國色天香……」

  聽著我嘰裡呱啦地越說越多,四阿哥嘴邊的笑意加深,還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十三也是挑眉看著我,似是看我究竟要背後損人到什麼程度。

  我最後收住話茬,靜靜地說:「那麼四爺,所以我問,是不是衡兒讓您不滿意了?」

  四阿哥沉吟一下,竟然一笑,道:「恐怕不滿意的人不是我吧。」

  我就等著他這一句話,繼續道:「想來四爺看人比芷洛要准,她的性子,您也略知一二。我和衡兒在這宮裡,難得的投緣,所以我就算不敬,也要說一句:四爺,這對您來說不難——請您看著她的好處兒,別任由她吃苦。」

  四阿哥忽地神色一凜,過了半響,才輕聲一哼,道:「她那性子,又會吃了什麼苦?倒是我的性子,她又知道多少?」

  我一呆,你的性子?恐怕我們總是不敢琢磨的——君心難測耳。

  四阿哥站起身來,整整衣擺,道:「回了。」複又側頭看著我:「她有你這麼個姐妹,倒還真無怪這麼投契。」

  我吐吐舌頭,一邊福身行禮,一邊盯住了正待舉步的十三,沖他擠眉弄眼。

  四阿哥正好看到我這副樣子,淡淡地道:「十三,我在長春/宮等你。」說罷轉身出院。

  十三偏頭看著我,笑得燦爛無比——這人今天心情很好嘛。嘿嘿,好辦事了,葉梓的生日我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還真是離不開他的協助。

  我拉他回到桌邊,把我的計劃說給他聽。由於省略了具體的細節部分,他仍是聽得有些一頭霧水,最後只是哈哈一笑,說:「得,不就是做生日嘛,小丁子每天來你這候著,你說要什麼就命他給你預備什麼好了。」

  我一聽,大喜過望,又不知道怎麼謝他好,只是沖著他傻笑。

  他歎了口氣,說:「難為你倆的這份情誼,真真親姐妹都比不上。要帶給她什麼話兒麼?」我心中一動,知道必須讓葉梓振作起來:「你就和她說,和誰過不去也別和自己過不去,和什麼過不去也別和自己的身體尤其是自己的胃過不去。」

  十三繞口令一樣地重複了我的話,斜眼看著我,說:「真是直接,不過,的確有效。」

  接下來的幾天來,我忙得簡直是不可開交,還特意去請了十格格來幫我張羅。我每天都回憶著在現代的那些日子,哪些東西是必須的,哪些東西是能省略的,哪些東西是可以代替的……十格格總是笑我皺眉的樣子都快成了老婆婆了,我也只是沖她撇撇嘴。小丁子送這送那已經被我折騰得面有菜色,小丫頭們也是費盡心神地聽著我掰皮說餡地解釋著她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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