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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四阿哥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回頭對十四阿哥說:「既是這樣,就麻煩十四弟拿件厚點的衣服,讓人先送衡兒回去,反正我府上離的也不遠。」

  十四阿哥嘴角不易察覺的一扯,揮手叫人過來吩咐幾句,馬上有人捧了件袍子過來。我披上袍子,朝四阿哥看了一眼,他向十四阿哥抱楫一笑:「快去陪新娘子吧,四哥先走一步。」說著向我看了一眼,淡淡說:「走吧。」

  邁步時才發現腳有點扭到了,抬頭四阿哥已經走出去好遠了,我一咬牙,一腳高一腳低的奮力跟了上去,不敢回頭再看十四阿哥一眼。

  回到四爺府,我就發起來高燒。迷迷糊糊間,眼前一會出現十四阿哥的臉,緊盯著我說:「你該是我的人,我等你。」一會那臉又變成四阿哥的,冷冷的看著我不說話。我頭昏腦脹,也不知過了多久,身上的熱度才漸漸退去。

  「格格,您總算是醒了。」睜眼看到的是碧雲焦急的臉。

  我點點頭,無力再說別的話。

  以前一個人出門在外,平時再堅強,生病時也倍感淒涼。現在雖有這麼多人伺候著,我還是心中灰懶,不想動,不想吃東西,人來了也懶得應酬。

  碧雲每天變著花樣給端吃的進來,我也是每樣略動一點就放下筷子。那拉福晉日日來看我,太醫換了好幾個,病也不見起色。

  其實我樂得這麼病著,什麼都不用想,躺在這裡就好。

  直到十三阿哥過來時,帶來桑桑的口信,我才稍微精神一點。內心有聲音告訴我,不可以這麼逃避,但身體上卻拒絕回應。

  「格格,這是十四福晉派人送來的。」一天中午碧雲捧著一個碩大的食盒走進來。

  「十四福晉?」我有些奇怪。

  「嗯,十四福晉給四福晉送來好多吃的,說是請她嘗嘗鮮,還特地囑咐說格格病著,要給您送來點,說要是有吃著順口的,告訴她,她再送來。」碧雲邊把食盒擺開,便和我說:「想來是因為格格這場病因為在她府上落水而起,十四福晉過意不去吧。」

  我點點頭,隨便像桌上一看,不由得愣住。這滿桌的菜,都是那日十四阿哥大婚那日我在席上吃過的,而所有我和桑桑稱讚過好吃的,都備了兩份。

  「奇怪,這又不是元宵節,十四福晉送什麼湯圓。」碧雲嘀咕道。

  我忙讓碧雲把湯圓端來,舀起一個咬了一口。桂花餡的。不是十四福晉,是十四阿哥。

  我的心霎時間亂亂的一片,突然想起,那日在我和桑桑旁邊伺候的小太監,不就是那個馮才?當時我還奇怪,怎麼這個人口中念念有詞的,好像在記些什麼。

  望著滿桌的菜,我的嗓子更加的苦。

  不論怎麼逃避,身體還是慢慢好了起來。十四福晉每日派人來送東西,吃食水果,有時還有些新奇的小玩意。弄得那拉福晉都不好意思,連說都是我們衡兒的錯,哪有這麼客氣的道理。我在旁邊聽著,心裡不知是何感想。

  看著越堆越多的東西,我微皺眉頭。那晚湖邊的情景,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如果我不是杜衡,不是福晉,又會怎樣?搖了搖頭,沒有如果,所以不用想。

  心謎

  不知是葉梓跌跌撞撞地隱沒在了黑暗中,還是漲滿的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轉身貼在樹幹上,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愴之感團團地圍住了我。

  我從未看過,也不容許自己看到葉梓一個人孤獨而黯然的背影。而現在,我卻只能這樣呆呆地躲在樹後,看她努力地大步向前,一腳高一腳低地跟著一個她不想追隨卻不得不追隨的男人遠去。

  總是覺得似乎我們預知了所有人的宿命,可以冷眼旁觀,可以置身事外,可以俯視指點。其實現在卻忽然覺得,我和葉梓,是不是也在宿命之中。路要怎麼走,和誰一起走,怎麼走得穩走得直,還能否歸我們自己控制。

  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她「已為人婦」,我更是前途叵測。曾經神采飛揚的兩個女人,在這裡可能再無法雲淡風清。

  我重重地出了一口氣,卻呼不出心中沉澱的悲傷。

  「誰在那兒?」平平的音調傳來。是十四阿哥。

  我慢慢地走到他身邊,臉上心上均是鎮靜異常。因為我知道,縱使現在是個女鬼出來,也吸引不了他半分的心神。

  此時的他,全無了喜筵上的慷慨意氣。

  他仍是注視著那無邊的黑暗,暗黑的眼睛似乎要溢出什麼——心疼,隱忍,不甘,自責,還有一種堅定一份執著……這一切,籠罩在他身上,也彌漫在我周圍。

  我陪著他,靜靜地佇立,只希望為葉梓分擔這份情債,哪怕只是利息也好。

  良久,忽見那邊閃過幾個小太監,手中似乎抱著酒罈酒碗。我心神一動,忙跑過去,沒費什麼唇舌,就捧著酒碗,把酒罈滾了回來。

  十四總算是被聲響驚醒,轉過頭來看著我。

  我不想說話,只是遞過了個碗,便不再管他,兀自蹲在地下開酒罈,可是壇口死緊,半天也打不開。

  一壇開好的酒舉到面前,我舉起碗來,抬頭一望,十四正將我的酒碗注滿,又舉起他的。

  我微微一笑,與他大力一碰:「傷心人敬傷心人!」隨即舉碗大口喝下——酒味辣得我眼淚又差些掉了下來,但是心卻突然清爽起來。

  再看十四,也是仰頭見底。

  他再取過酒罈,咧嘴笑了,縱聲道:「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我有些微微的暈眩,拍著酒碗接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再倒,再碰,再喝……我再也記不得那天我們倆到底喝了多少,喝到何時,只記得我倆的話越來越多,而話題的中心,就是葉梓。我絮絮叨叨地說著,十四醉眼朦朧地聽著,時不時意見不合還要吵起來。不過,我是最用心的講者,他也是最用心的聽眾。

  陽光透過樹隙,灑在院子裡。一地的斑斑駁駁,一如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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