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夢無痕 | 上頁 下頁
二六


  突然,身前的三個人都不再看著我,齊齊向我身後瞧去,我也是覺得後面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催促我回過頭去——那是十三,今天顯得越發的精神奕奕,射向我的目光卻不似往日,竟然毫無溫度。可是,現在讓我心跳加速的可不是他,而是他身後陌生的男人。

  他有一雙和康熙爺一樣的眼睛,抿緊的嘴角邊有兩道弧線,微微向下傾斜,臉上雖沒有表情,卻總給人一種他在笑的感覺。步子沉穩,藏青色的長袍一個褶皺也無。暗暗深呼吸,我敢肯定,這就是現在的四阿哥未來的雍正葉梓的老公,第一個念頭竟是要跪下去請安,轉眼反應了過來,現在連太子爺都還穩穩地坐在位子上,離他繼承大業實在太久了,還好沒有出醜。

  兩撥人忙著彼此招呼寒暄,我不敢把目光定在四阿哥的身上,卻忍不住用餘光小心地觀察著他,心裡暗暗想著要不要和葉梓合作一個什麼清宮秘史,書名就叫……《康乾盛世——還你鮮為人知的清宮人物譜》,呵呵,惡俗。

  正在這裡胡思亂想,只聽九阿哥的低嗓門:「十三弟,二哥還沒回來麼?」

  十三答道:「嗯,皇阿瑪留他繼續巡視京城已經幾個月,怕是必定要缺席十四弟的大婚了。」

  我突然一驚,太子爺的話仿佛又在耳邊響起:「就此死心的話,我就不是我了。」這段日子以來,他倒真的是死心的樣子,完全沒有蹤影,我倒也暗自放寬了心,畢竟他太子一人之下,怎會苦苦糾纏?誰知,原來……我不禁鎖起了眉頭,暗暗聽著兩撥人的談話。

  十三繼續笑道:「咱幾個倒是也好久沒有聚一聚了,今兒借著十四弟的好日子,就大醉一場如何?」

  十阿哥臉上是適度的微笑:「好啊,就不醉無歸!」竟是一掃往日的傻樣子。說著二人並肩向前走去。八阿哥笑著搖搖頭,也是跟了上去。

  自始至終,四阿哥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走到我跟前時,眼睛掃過去,留下了頗含探究的一瞥,讓我不禁一愣,隨即機械地跟上去。

  我看著這幾個人的背影,耳中不時傳來幾句笑語——兄弟和樂麼?若不是對這段歷史粗略的瞭解,任何人恐怕都不會想到,這樣幾個同根相生的兄弟,日後要掀起怎樣的波瀾,經歷怎樣的浮沉,又走向怎樣的宿命?

  奐兒在旁邊輕扯我的袖口。我停下來,只覺得哪裡不對,果然,前面的屋子裡傳來男人們的談話聲和大笑聲——竟然就這麼跟到這裡來了,唉!這神遊太虛的毛病實在要好好改一改了。正要行禮告別,十三忽地掉過身來:「洛洛,莫不是要跟我們進去麼?」

  這聲洛洛,讓我頭髮差點豎了起來。果然,八阿哥的眼睛靜靜地落在我身上,眉毛略微上揚;九阿哥撇著嘴看向遠處。四阿哥卻仍是淡淡,只是看著十三。還好親愛的十阿哥倒是沒什麼大反應,上前道:「芷洛,我送你去那邊吧。」說著,往不遠處的另一間屋子一指,先往前走去。我狠狠地看了十三一眼,也快步跟了過去。

  到了屋門前,十阿哥感激地看了看我,作了個揖。我微笑道:「得啦!我自知怎麼處理。」他點點頭,轉了身。

  這樣的憨態可掬的他,還是那勉力自持的他,是真正的十阿哥?我不禁有些恍惚。還好屋裡的女人談話聲及時喚醒了我,我整理了一下衣裙,昂首進門。

  滿眼的綾羅綢緞,滿耳的鶯歌燕語,滿鼻的脂粉香氣。我粗粗一算,按1個女人=500只鴨子換算的話,現在這屋子裡大略有一萬隻鴨子吧。再細細找去,唉,沒有葉梓,她沒來麼?

  一個穿著紫紅宮裝的女子越眾而出。是八福晉。她親熱地挽住我的胳膊道:「芷洛妹妹怎麼這麼遲?咱們都已經說了好一會子話了。」說著拽著我鑽入珠環玉繞中。

  我咧著嘴不斷地笑,家長里短地閒扯,以前和葉梓練就的口吐蓮花的功夫突然宣洩得淋漓盡致,一時間,東家的耳環西家的雲肩、南家的簪子北家的胭脂都被我稱讚了個遍。

  突然,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太謙虛了,芷洛格格也有不少的本事,咱們大家可都沒有。」

  我微微一笑:果然來了。抬眼一看,就是十福晉,正冷眼看著我。她也有一張圓乎乎的臉,倒是和老十很有夫妻相。

  我記著和老十的約定,只道:「姐姐您過獎了。」

  十福晉是暫時不會甘休的:「就說茶道這麼高雅的玩意兒吧,咱們還真是不通,哪似芷洛格格有如此的閒情哩。」

  我無奈了,這十福晉還真是……刺人都刺得如此直接,一定要刺死為止麼?我真想大聲疾呼:夫人!您搞錯對象了!亂吃飛醋……

  不過,此時我只能——

  「姐姐,您可別這麼說,芷洛只是稍懂皮毛,十阿哥那日吃過了茶也說平淡無奇,他說您身上的好處才是多得多哩!」

  十福晉一聽,果然略微平靜,正待要說話,只聽那邊小太監來回傳報:「新娘子到了!」我呼了一口氣,差點要歡呼,連忙沖她笑了一下,隨著人流邁出門口。

  那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新娘子正在進門。雖然是第一次在古代參加婚禮,但是不知怎麼的,我就是不想去湊這個熱鬧,只在已經空蕩蕩的院子裡晃悠,遠遠看著喧鬧的人群。

  「芷洛?」……後面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心裡一陣激動,這傢伙!

  轉身一看,果然是葉梓,笑得很是燦爛。

  「杜衡福晉吉~祥~,哼,頭一次聽你叫我這個名字!」我撲上前去,按老規矩,擁抱一下。

  她抬起頭來,支著下頜道:「芷洛芷洛,我第一次聽到你這新名兒的時候,就覺得像是周芷若的大舌頭版本,果然念起來……」

  我又好氣又好笑地斜了她一眼:「還有什麼可神氣的?看看,那位結婚了,新娘可不是你哦!」

  葉梓沒有像以往那樣反唇相譏,卻扯扯嘴角,正色道:「那還能怎樣?要他終身不娶?還是要我離了婚以身相許?他就算有再愛的女人,這婚也是要結的,今晚娶的不是福晉,是身份地位罷了。」

  我看她這麼嚴肅,不禁一怔。

  旋即一想,這個年頭,即便是貴如皇子,也不過是按照別人指好的路走下去,不容他們選擇。這些男人們不會在乎妻子是誰,這個不愛,再娶個喜歡的回來便罷,無非是多養個人。他們只會為了那個最高的位置殫精竭慮,耗盡自己的精力乃至生命也如飛蛾撲火般執著,無非就是想操縱自己和別人的路罷了。

  而我們兩個呢,除了這樣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更是別無他路。剛要說幾句安慰她,卻見她神色恢復,笑著說:「不過這十四福晉我見了,配那個小子綽綽有餘,便宜他了。」

  我忽地想到一件大事,忙問道:「上次上元節,真的是只叫你搬書了?」

  她突然緩過勁來,整個人都生動了,叉著腰皺著眉:「別提了!」說著把她的糗相比手劃腳地和我一一彙報。

  我一想到她手忙腳亂地搬書的樣子,再一想她大學時無處下腳的寢室,不禁噗嗤一笑。

  她停住口,怒視著我:「你還笑?」

  我忙捂住嘴,試著嚴肅起來:「其實他對你這還算懲罰麼?要是我,碰到你這樣毫無道理的福晉,就地休妻!」

  「蒼天啊!我真寧可他罰我些別的!」葉梓垂頭喪氣地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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