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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車在園外停下來,我換乘小轎,四名太監抬著我飛速來到九州青晏,從外面看乾隆寢殿的窗櫺紙微微有些發烏,知道火勢並不大,殿外的太監、宮女看見我下了轎趕緊過來給我見禮,說:「令貴妃,萬歲爺已移駕武陵春色。」

  我回過身,提著裙子,轉身向武陵春色跑去,武陵春色離九州青晏很遠,我拼命地跑,只想著早一點見到乾隆,四喜在我身後也跟著跑,跑得他上氣不接下氣,哀求我說:「主子,道挺遠的,還是坐轎吧。萬歲爺沒事,火勢剛起,就被五阿哥給背出來了。」

  我充耳不聞,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想快點見到乾隆,當我上氣不接下氣跑進武陵春色時,我幾近虛脫,外面站了一溜文武百官,看見我倒身下拜,我也微微躬了躬身,晃著身子跑進院子,皇后冷著臉在屋外徘徊,看到我她停住腳步說:「慌慌張張跑什麼?以為這裡沒有你就不行了,你宮裡的轎子都是擺設不成,瘋顛顛的,也不怕臣子們笑話,你也不用急著進去,裡面有容嬪呢。」

  我本來筋疲力盡,一聽皇后說容嬪在裡面,腿頓時像灌了鉛一樣,再也挪不動一步,一下癱坐到地上,過來兩名宮女扶起我坐到椅子上。

  小順子急匆匆從屋裡走出來,皇后焦急地問:「怎麼樣了?」小順子給皇后打了個千兒,臉上全是汗,他顧不得拭一下說:「回皇后娘娘,萬歲爺還沒醒,嘴裡一直叫令主子的名諱,偏這會兒令主子回宮了,已派人回宮去接了。」

  我一聽,急忙從椅子上站起身,拔腿奔進屋裡,宮女想扶我進去,我擺了擺手,小順子看見我臉上掠過驚喜,慌忙吩咐身邊的小太監說:「快去叫尋公公不用派人回宮,令貴妃在園子裡。」

  從皇后身側走過的時候,皇后咬了咬牙,冷哼了一聲。我進了屋,見容嬪坐在床頭,手支著腮,低著頭。永琪正焦急地站在床前,看見我進來,走過來給我行禮說:「額娘。」

  弘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見我進來,他站起身說:「我的好四嫂,你可來了,再不來,我四哥都要得相思病了。」我對他使了個制止的眼神,看了看門外,我奇怪,為什麼弘晝、五阿哥、容嬪都在屋裡,而皇后卻在外面。門外的皇后才是她的四嫂,這會兒亂叫小心得罪皇后,弘晝眼往外看了看,嘴角邊含著笑,轉頭看向榻上的乾隆。

  我奔到乾隆身側,容嬪抬起頭,看見我慌忙站起身,我見她哭得眼睛通紅,白淨的臉上掛著淚珠,真是我見猶憐,她對我施了一禮,然後退到一邊,我問她:「怎麼樣了?」她低著頭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剛睡,沒事。」我坐到她坐的地方,抓住乾隆的手,想著這些年,總希望跟乾隆是夫妻關係,磕磕碰碰的互相折磨,我強忍著沒有哭出聲。探了探他的鼻子,他猛地坐起來,張開眼睛,一把把我到扯到懷裡哭起來說:「朕夢見你飛走了,朕怎麼叫你也不理朕。」

  乾隆雖然妃嬪無數,在感情上他又近於是白癡,五十多歲的人,倒像個孩子一樣,說哭就哭,說笑就笑,他哭我也跟著他哭,他笑我也笑,這一刻我想開了,人生才有幾十年,該看開了,以夫妻之法,要求古代君王,就是孝賢皇后也沒有那份魅力。

  乾隆拉著我的手說:「你不是回宮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要不是九州青晏失火,我看我還請不回你大駕。」我笑著伏到他肩頭上說:「聽到消息,臣妾急忙往回趕,一刻也不敢耽誤。」

  皇后聽說乾隆醒了,也進了屋,乾隆對皇后笑了笑說:「朕已經沒事了,你不用太擔心。」皇后拭了拭淚說:「哪能不擔心?事不關心,關心則亂。令貴妃可是從九州青晏跑過來的,臣妾與她比起來,差遠了。」

  不知道皇后何以剛開始和我冷言相對,這會兒說話又似向著我。乾隆抬眼看向弘晝,弘晝第一次像受了氣的小媳婦一樣,挺直腰站到乾隆跟前。低著頭,擺出一副要挨訓的架式。我看著好笑,乾隆也被他逗笑了說:「今兒這麼規矩,朕看著倒有些不適應,天不早了,你回去吧。」

  弘晝打了千,起身走了。乾隆又對永琪說:「你也累了,下去吧。」永琪忙跪倒磕了頭,又給皇后和我以及容嬪都行了禮,轉身走了。

  皇后進屋後,我忙站起身,退到一邊,乾隆和皇后說完話,看向我,眼中帶著留戀,我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乾隆和煦地笑了笑說:「貴妃娘娘雖不如皇后尊貴,也是大清的高貴女人,你看你現在的樣子。」

  我低頭一看,因為在宮裡圖涼快,穿了漢服和軟底鞋,現在鞋上都是泥土,裙子也濺了些泥點子,我回身在西洋鏡前站了一下,雲鬢傾斜,除了衣服是名貴的料子,否則真像一個落難的女子。

  我不好意思笑了笑,皇后也跟著笑,只有容嬪臉上一副淡淡的表情,往日的嬌憨已經被她束之高閣。

  乾隆打發走皇后及容嬪,留下我,靜明服侍我梳洗完畢,另換了一身衣服,乾隆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裡外忙活,等我清清爽爽地坐到乾隆跟前。乾隆命人給我備了一疊帕子,都是上等料子,上面都繡著並蒂蓮。我問:「送我這麼多帕子做什麼,而且為什麼獨獨都繡了並蒂蓮,我倒喜歡荷花。」

  乾隆伸手拿起一塊,放到鼻子下聞了聞說:「這些都是進貢來的珍品,知道你不拘小節,不論是出汗還是流淚,都愛用袖子解決。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下有並根藕,上有並蒂蓮,朕知道你嚮往民間的夫妻生活,朕何嘗不是想和你同做夫妻,並蒂蓮象徵著夫妻恩愛,算朕給你一個許諾吧。」

  第九十九章 四次南巡

  我感動得眼淚如斷線的珍珠吧,匯成一線,流到脖頸裡,我拿了帕子,按到眼睛上說:「自從進宮來,眼淚不停地流,臣妾真怕有一天會流光了。」

  乾隆把我擁到懷裡說:「眼淚怎麼會流光?女人的眼睛是一汪清泉,隨要隨有,不會流光的。」他伸嘴在我臉上親了一口說:「朕想吃你的烤紅薯了,給朕烤兩塊吧。十六阿哥怎麼樣了?這些天你不在園子裡,朕天天想你,總愛發脾氣,魂不守舍間讓房子著了火,要不是五阿哥剛好過來給朕請安,慌亂中把朕從火海中背出來,朕恐怕見不到你了。你真是一個妖精,朕都年過半百還被你折磨的神魂顛倒。」他俯下身,把頭埋到我的頸窩中。

  我摟著他的後背說:「我又何嘗好過,看著你左擁右抱,我好好的心被生生的撕裂。每日裡強顏歡笑,過著晝夜顛倒的日子。」

  乾隆坐起身,我也跟著坐起來,撫上他光潔的皮膚說:「皇上還說過了半百,貧苦百姓二十幾歲看上去都比皇上要老,現在臣妾與皇上站到一處,別人還以為臣妾是皇上的姐姐。」

  乾隆哈哈大笑起來說:「你童心未泯,像朕的姐姐,那朕豈不是比永琪還要小了。」知道他影射永琪當初管我叫姐姐。我們兩個人的心,在彼此的關懷中進了一步。

  命四喜回宮接十六阿哥,可是傳來的卻是噩耗,剛剛癒合的傷口又被撕開了,聽靜宜說,我走以後,十六阿哥又開始發燒,由於年紀太小,吃的藥量不能太大,燒一直不退,半夜就薨逝了,尚一歲多一點的小阿哥,就這樣離開了。

  乾隆很愧疚,要不是因為他,我不會急著從宮裡趕回來,小阿哥也不會夭折。聽他這麼說,我不敢再傷心,只得強顏歡笑說:「臣妾也想開了,他不是臣妾的兒子,只是一個冤家,否則何必來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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