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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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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皇后崩逝 正月十九日的「筵九」是整個慶祝活動的「壓軸戲」。這天晚上,乾隆坐在同樂園清音閣樓下,太后、皇后帶著後妃們在樓上,王公大臣及新年來朝賀的藩王、外國使臣列座在殿前。每人桌前擺著各式茶點。當時戲臺上演出的節目有各族舞蹈,還有滿、蒙朝鮮等民族的民族歌曲及摔跤、爬竿等雜技節目,最後放煙花炮竹。筵九的宴席共有七十二道菜,也是極盡奢華,宴席之後,蒙古王公、外藩、使節等相繼辭駕出京。 各國使節離京後,乾隆要舉行禦寶開封儀式。先由欽天監預擇言日。乾隆特開恩准許我扮做太監,跟著去看開封儀式,當日宮殿監率交泰殿首領太監,將供案擺設於交泰殿中,先行三跪九叩首禮,應吉時開封,將禦寶陳於案上,奏請乾隆拈香行禮。乾隆禮畢,捧出禦寶放於匣內,儀式結束。乾隆舉行完禦寶開封後,各地官署也都開印,開始新一年的政事。 沒想到正月二十三,原已逐漸康復的皇貴妃再次病倒,以至於二十四連米湯都喝不進去,二十四晚我去看皇貴妃時她已經糊塗了,乾隆命御醫診治,御醫們也束手無策,氣得他大發雷霆,我勸他不要太氣急了,看看有沒有緩。到了半夜,皇貴妃竟蘇醒過來,還喝了半碗粥,眾人才放下心,乾隆回了九州清晏,我回到天地一家春。 第二天一早,我命春桃把乾隆早起賞我的冰花雪蓮給愉妃送去一碗。春桃把菜裝進食盒裡,剛要走,聽到有人叫慧貴妃薨逝了,接著映水蘭香方向傳來四聲雲板聲,我愣愣忡忡之時,由春桃扶起,替我換了一身素服,跌跌撞撞來到慧貴妃住的映水蘭香,乾隆已被人帶回他的宮裡,皇后由於身懷有孕,這樣的活動也避開了。 由於皇后身子弱,內宮事宜交給嫻貴妃主理,接見各公主福晉、一品誥命,別說嫻貴妃,把我忙得暈頭轉相。 皇貴妃的喪禮可謂空前絕後,只比康熙、雍正朝皇后低一點兒,乾隆本來就是個會花錢的主兒,鋪張無法用筆墨描寫,七七四十九天后,慧貴妃的金棺暫安在靜安莊殯宮,乾隆賜諡號慧賢。 慧貴妃初逝的幾天,乾隆到天地一家春來每次都悲痛欲絕,可見他對皇貴妃的感情已濃到骨子裡。我的勸慰對他於事無補。有一次半夜竟然哭醒了,我的心跟著被揪緊了。 直到四月初八日,皇后誕下一子,給後宮暫時帶上一絲喜氣,乾隆的性格也開朗些,不再是每日對著窗戶,一言不發。兩日後,乾隆賜七阿哥名永琮。因為七阿哥出生于佛誕日,乾隆認為是個吉兆,乾隆一直想立元後正嫡為太子,忙命人書寫詔書於正大光明殿之後。 乾隆至此很少踏入天地一家春我的住所,有一次我去杏花春館給七阿哥送長命鎖正看見乾隆逗小阿哥玩,滿臉的喜氣,抱著小阿哥跟他講話,那份父愛看得我都呆了,他抬頭看見我,淡淡地問:「你怎麼來了?」我忙給他行禮,皇后過來說:「令嬪過來給阿哥送長命鎖。」我把鎖遞給皇后,轉身要走,皇后請我再坐一會兒。 我推說有事,急忙忙走了。杏花春館現在是最美的時候,滿室的杏花開得紅燦燦的,如晚霞一般。 慧皇貴妃過世的陰藹還沒完全從乾隆身上掃過,乾隆十二年除夕夜七阿哥永琮出痘夭折,這對皇后幾乎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永琮的喪禮,按親王喪禮從優,乾隆親封只有兩歲的永琮為哲親王。喪禮過後,我去長春/宮看皇后,見珞憲姑姑和默然站在廊下,邊擦眼淚邊說話,默然抬眼看見我,搖了搖手,低聲說:「令嬪,主子吩咐過了,誰也不見。」雖然說話聲音低,皇后還是聽見了,她對默然說:「讓瑤池進來。」 我走進去,見皇后正躺在軟榻上,臉色清白,見我進來,撐著坐起身,我趕緊扶了她一把,她拿了帕子拭了拭淚,讓我坐到她身邊,她無力地靠在我身上:「本想給皇上生個龍子,承繼大統,全了皇上元後嫡子繼位的心願,好不容易才懷上七阿哥,原以為他是有福的,沒過兩歲就去了,我已近不惑之年,年紀與身體已經不容許我再懷孕了。」她伏到我的肩上,哽咽著抽動雙肩,皇后本是一個溫柔敦厚之人,不論受什麼委屈都想著忍受。我沒有勸她,其實哭是最好的發洩,否則悶在心裡只能悶出病來。 皇后哭了半晌,坐直身子:「近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較常年虛,皇上送來各種補品,不但吃著不見好,反倒連喘氣都費勁。我活了三十七年,別的事都能放心,唯有皇上,知道他對我的情份,皇貴妃之死,他終日愁悶,我真怕萬一我有個不測,他承受不了,妹妹,自打你進宮來,我和你說不出的投緣,皇上喜歡你,我也喜歡你,如果我不能陪皇上走以後的路,你一定要開導他,不要讓他太難過。」 聽著皇后好象交待後事一樣,我心裡隱隱有一絲不祥的預感,跟著哭出來:「皇后正當青春鼎盛之期,怎麼能有這種想法?既然知道皇上對皇后的情份,就該好好愛護自己的身子,沒有過不去的坎。」心裡有話不敢說,乾隆對我已經不向以前一樣。 我正陪著皇后哭,默然走進來:「主子,三公主進宮來了。」三公主固倫和敬公主是皇后親女兒,乾隆十二年三月,三公主嫁給了蒙古科爾沁部博爾濟濟吉氏輔國公色布騰巴勒珠爾,總覺得蒙古人的名字太拗口,乾隆那天很高興,因我問宮女額駙叫什麼名字,宮女說了好幾遍我也沒記住,倒是乾隆不厭其煩的告訴我兩遍,對我冷著的臉,終於放晴了,後來用自己的方法記,『射不疼扒拉豬耳』,乾隆見我記住了,還誇了我好幾句,當時皇后也跟著笑。要是他知道我翻譯的名字,還不得打斷我的腿。這個額駙可不是簡單的人物,他是孝莊皇太后是同宗,與公主成婚後,乾隆特在北京東城仿造王府的建制,為和敬公主建了一座公主府,讓他們留住京師。 皇后擦了擦眼睛問:「她現在在哪兒?」默然說:「剛從皇太后的長春仙館出來,馬上就要到了。」皇后點點頭,命默然給她更衣,我忙告辭出來,走到長春/宮門口,剛要上轎,見公主的黃頂轎過來,忙下轎候著,她見我,下了轎,向我施了一禮:「知道令嬪和皇額娘好,皇額娘由於幼弟新喪,終日悲傷,就請令嬪有空多開解開解。」 看著這個只比我小四歲的皇朝最尊貴的少女,如此通情達理,不能不說是皇后的教誨之功,我忙還禮,和她略說了幾句客氣話,看著她步行進宮,我才上了轎。 乾隆十三年正月,乾隆奉皇太后之命南巡山東,祭泰山,也是為了帶皇后散散心,這次東巡的名單裡沒有我,把我和僅有的幾個貴人答應扔到宮裡。 每日無事時和宮女們下棋聊天,日子過得也不錯。我是那種隨遇而安的人,乾隆愛我我幸福,乾隆不愛我,我也不會怨天尤人。這一天正和春桃在一起下棋,我一人對她們四人,正鬧成一群,一陣大風刮來,把棋盤和棋子掀落在地,春桃趕緊把窗戶關上,忽然外面似來一陣吵鬧聲,緊接著四喜慌慌張張跑進院子,跑到殿外,沒站住跪到門前:「主子,皇后娘娘崩逝了。」 我一驚急忙打開門,一陣大風吹來,我向後退了一步,急忙抓住門:「四喜你好大的膽子,什麼玩笑都能開得。」四喜哭著說:「好主子,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胡說八道,萬歲爺的諭旨都到了,還能有假嗎?」說著把乾隆的諭旨盛上來,我忙接過來,見上面果然是乾隆親書:「皇后同朕奉皇太后東巡,諸禮已畢,忽在濟南微感寒疾,將息數天,已覺漸愈,誠恐久駐勞眾,重廑聖母之念,勸朕回鑾;朕亦以膚屙已痊,途次亦可將息,因命車駕還京。今至德州水程,忽遭變故。言念大行皇后乃皇考恩命作配朕躬,二十二年以來,誠敬皇考,孝奉聖母,事朕盡禮。待下極仁,此亦宮中府中所盡知者。今在舟行,值此事故,永失內佐,痛何忍言!昔古帝王尚有因巡方而殂落在外者,況皇后隨朕事聖母膝下,仙逝於此,亦所愉快。一應典禮,至京舉行。」 在皇宮裡乾隆是我最愛之人,皇后卻是我最親的人,自進宮來得她多方照料與百般維護,雖為姐妹,情似母女,我腦子裡一片空白,春桃過來扶了我一把:「主子,有淚等大行皇后梓宮回京的時候再哭,這會兒還有很多事要做。」我扶著門站著,手裡的諭旨從我手中飄落到地,我的意識也跟著消失,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栽倒的。 等我醒來的時候,春桃她們個個紅腫著眼睛,我問她們:「珞憲姑姑如何,你們代我去看看她。」春桃說:「珞憲姑姑已哭昏過去兩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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