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龍漢鳳 | 上頁 下頁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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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出一塊帕子幫我擦眼睛,臉上帶著笑,隨即又變得凝重起來,我疑是我眼睛花了,他一會兒風一會兒雨,叫我有些消受不起,乾隆把我扶起來,摟進他的懷裡,我的頭靠著他的肩頭,他伸手拍著我的後背:「咳嗽好些了嗎?你就這點不好,不愛惜身子。」我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心都沒了,還要身子有什麼用?他又說:「你在宮中已是重矢之地,做什麼事最好小心些。今天告發你的宮女,朕不認識,也不知道是哪個宮的,但是對你也是一個警示。朕已經傳旨由嘉妃撫育五阿哥,你和愉妃好,有空去勸勸她,不要讓她鬧,這些天,朕對她已經夠寬容的,宮中禁地,少給朕惹事非。」 想起愉妃昨晚上親五阿哥的情景,滿臉的母愛之情溢於言表。要是把五阿哥送出去,骨肉分離對一個母親來說是多麼殘忍的事。 看乾隆要走,我急忙跑過去攔到乾隆身前跪倒:「皇上。」乾隆急忙收回腳步:「什麼事?朕差點踩到你身上。」我仰起頭,乾隆個子太高,挺得我脖子生疼,他嘴角扯了扯,憋住笑:「什麼事快說吧,前朝還有人等著朕商量國家大事呢。因為你,朕差點氣瘋了,什麼事都不顧了。」 我實在不明白他有什麼事會被氣瘋,他伸手把我拉起來,他厚厚的手掌,握著我的手,頓時感覺說不出的溫暖,鼻子忍不住一酸,趴在他身上哭起來,乾隆伸臂摟住我:「什麼事快說吧。」我才想起我還有要事要和他談,我抬起頭,發現我剛才趴過的龍袍上有一片水漬,不光是水漬,還有鼻涕的痕跡。乾隆也順著我的目光看到了,他眼中帶著笑,又帶著少許的責備。 我伏到他胸前,他衣服緞子又軟又滑,貼在臉上很舒服:「皇上,五阿哥那麼可愛,皇上怎忍心看他們母子分離?」 乾隆眼睛眨了眨,帶上一層惱意:「朕一言九鼎、金口玉言,你以為你有能力讓朕收回成命嗎?讓朕收回成命也行,除非有太后懿旨。」他低下頭冷冷地瞟了我一眼:「魏瑤池,除非你修成九天玄女功,或變成千成狐狸,你再來蠱惑朕吧。」 他急匆匆步出偏殿,走到外面對小順子說:「速回養心殿,給朕取一件龍袍。」站在身前看著他的背影,在殿門口處駐足了一下,似轉身又似不轉身,我心中期盼著他轉回身,和他的糾集讓我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我心裡又喜歡這種糾集,喜歡看乾隆高興發怒的樣子,甚至只是一個背影。 我與他同樣都有自尊,他的自尊來自於他高高在上的位置,而我的自尊來自於我的人格,雖然愛他很辛苦,我始終執著於我的愛,但是讓我毫無理由地俯首膜拜於他的腳下,我不甘心,我要的愛是平等的,不是施捨的,也不是感恩的。 乾隆終於回過身,看著我,我向他福了一福,雖然隔著很遠,我仍舊能感覺出他眼中承載著的不舍與狂傲。他對我抬了抬下巴,對身旁的宮女耳語了兩句,轉身走了。 他總是來匆匆去匆匆,來時在我心上割塊肉,去時撒把鹽。 吃罷晚膳的時候,我一個人歪在床上看書,春桃坐到一邊繡花,我動了動身子,她急忙站起身走過來:「主子想喝茶嗎?」我搖搖頭,我讓她坐到我身前,她拿著花撐子走過來,我伸脖子看了看:「繡得針腳還行,就是針法不太利落,還不如我繡的。」春桃笑了笑,把花遞給我:「那主子動兩針讓奴婢學學。」 我伸手推開她:「我可不想繡,哈得脖子生疼,你別以為我是紙上談兵,我好歹在江南待了四年,學過正經的蘇繡,單針法就會十幾種,齊針、散套、施針、正搶、反搶、亂針……。」春桃說:「奴婢學刺繡的時候,也聽過針法,當時倒記得幾種,現在差不多全忘了。」門外不知誰扔了什麼,打到牆上,卟的一聲,春桃站起身,打開窗戶,伸出脖子去,罵了聲:「雲歌,你要死也得揀時候,主子午睡還沒醒,唬著主子,幾張皮夠你揭的。」她笑著走回來:「雲歌拿彈弓打鳥,沒打到鳥倒打到牆上。」她邊說邊拿過花撐子,低下頭繡花,我看著她的側臉,眉眼帶笑,我問她:「春桃,你知道什麼叫對食嗎?」 春桃手一晃,針紮到手指上,手指上滲出一個圓圓的血珠:「對食?主子怎麼想起問這個。」我見她不但臉上,脖子也紅。很吃驚,難道對食不是吃飯,恍恍惚惚好象在哪個課堂上,聽過這個詞。 春桃抬起頭,我歪頭看著她:「怎麼了,有難言啟齒的地方嗎?」春桃忙跪到我面前說:「奴婢只是把雲歌當成弟弟,奴婢再怎麼不知廉恥,也不會和太監做那種事。」 當初學明史時,好象老師順口帶了一句,說魏忠賢與崇禎之前的那個皇帝的乳母在一起對食,當時還以為是面對面吃飯,並沒往心裡去。 可是我與愉妃?難道有人告我們同性戀,天哪,我嚇出了一身冷汗,多虧我不懂什麼叫對食,胡亂解釋一通,要是知道為自己辯白,定會激怒乾隆。 深宮裡真是一個可怕的地方,由於永壽宮離景陽宮遠,愉妃心疼兒子,在我的宮裡屈就了一晚上,就鬧出這樣的笑話。皇權的可怕,不但把一個好生生的身體,殘害為太監,而且連女人與女人在一起都要惹出是非。會是哪個宮女去告我,當時只有夏荷在我身邊,她不會蠢到只有我們三人知道的話,去跟別人說,而且我與愉妃一直清清白白的,沒做過一點躍格的事。難道誰在我宮裡安了眼線,乾隆說那個宮女他不認識?會是誰呢? 懶得去想,深宮裡爭鬥的事,我不想做,也不想防,因為防不勝防,那樣活得太累。春桃看著我,帶著探詢的目光,我說:「起來吧,我並沒有懷疑你什麼,你不用多心。著人去看看愉妃現在怎麼樣了?」我退到床裡,躺回床上。 剛才院裡還亂哄哄的,現在竟出奇的靜。今天陽光很好,從窗戶射進來的陽光,照得我身上暖暖的,人也跟著變得懶懶的。我閉著雙眼,把自己的思緒從不高興的地方拉回來,想讓自己的心情好一些。忽然門開了,我以為是春桃回來了,翻了個身,背向門問:「怎麼樣了?」 有人壓低了聲音笑道:「她現在可是主子了,正擺主子的款。」我一聽是默然的聲音,急忙回過身,爬起來,見默然穿了一件紫紅色的外衣,梳著長辮子,垂到腰際,瞪著她那招牌式的大眼睛。她旁邊跟著一個人,低著頭,帶著旗頭,穿著一件墨綠色的衣服。 我穿鞋下地,笑著走過去:「你見到我不把主子這句話說兩遍,生怕我忘了一樣。」默然笑著推推身邊的人:「今兒我帶了一個人,保管你見了要哭。」 我懶洋洋地瞟了那人一眼,心想心都要沒了,誰還能讓我動真感情。那人抬起頭來,只匆匆一瞥,我就認出她,雖然已沒了往日的風彩,心一顫,往日的記憶象洪水一樣脫閘而出,我一步撲過去:「姑姑。」真如默然所言,眼淚止不住流下來。 珞憲姑姑抱著我,也哭起來,幾年不見,她已經老多了,哭了半晌,我扶著姑姑坐到炕上,默然坐到椅子上,她臉上帶著笑說:「姑姑蒙主子恩許,重回宮中。」 我一愣,當初姑姑那麼期盼離宮,何至於事隔五年,重回宮中。夏荷走進來,倒了三杯茶,然後退出去。我對夏荷說:「預備些點心果品。」夏荷去西梢間端了一個碟子過來。 珞憲抬眼看著我,臉上帶著笑,她已經不如當初在宮裡那麼愛說話,靜坐了半晌,默然有事先走了。屋裡只剩下我和姑姑,我拿起一杯茶,送到她手裡,她接過來放到桌上:「這些年聽你過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當初離宮的時候,最擔心的是你,怕你有什麼意外。你回宮的時候,主子派人給我捎信,說你被封了貴人,我跟著也高興。」 我苦笑了一下問她:「姑姑怎麼回來了?」珞憲臉色黯了黯:「當初一心想出去和他團聚,可是當真在一起生活時,不如意事十之七八,他在我之前已經娶了兩房,雖然主位給我空著,但是對我的感情已經不如從前了。又加上那兩個女人不忿我初來乍到就做了主母,相互勾結,欺上瞞下,開始三年還好,後來他又誤會我,冷落我,公婆待我也不好,說我只不過一個退休的宮女,還拿著宮裡當姑姑的款,那個家我實在待不下去了,正趕上主子打發人去給我送東西,就求了主子把我要進來。」 看著姑姑一副倉桑的臉,就知道她在家不如意。我安慰她:「在這裡也很好,至少還有一位好主子,還有我們這些人相互照應著。」 姑姑站起身走到窗前:「幾年不見,當初的小孩子已長成了大姑娘,可是姑姑也老了。當初我就看出萬歲對你不同,瑤池,路是自己的,定要揀寬敞的地方走,千萬不要因為一時之氣,想要再挽回可就難了。」 送姑姑出宮的時候,月已升上半空,打發冬梅秋菊去送姑姑,姑姑惋拒了:「雖說離開幾年,我還記得回去的路,倒是你現在一個人去遠一點會不會走丟?」我心虛地縮縮頭:「常去的幾個宮的路倒能記得,可是再遠一點,就記不住了。」姑姑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頭,走了。 春桃回來時,見她紅著眼睛,我問:「去了一趟景陽宮,去了半天?」想起初遇乾隆時他問我漱芳齋離長春/宮這麼遠,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我可學不來他的拐彎抹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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