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龍漢鳳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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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從我身邊跨出門檻,負著手從他們中間走過去,我也跟著走過去,乾隆走過去,是氣宇軒昂,而我卻是躬著腰一步三點頭。吳書來緊跟其後,乾隆問:「你們狗鼻子倒長,說說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吳書來低聲說:「老佛爺聽說主子吃過晚飯,不許奴才們跟著,一個人進了園子,把奴才叫去一通大罵,說黑燈瞎火,萬一遇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嚇著主子怎麼辦?老佛爺還讓奴才給主子帶一句話。」吳書來的桃花眼乜斜了我了一下,緊走幾步來到乾隆身側,俯在乾隆耳邊說了一句話,我只恍惚聽著,「晝兒將皇位都讓了,皇上還有什麼割捨不下的。」 乾隆原本如沐春風的臉上,立即寒了下來:「朕的皇位是皇阿瑪所傳,幾時輪到他讓位。」說完推了吳書來一掌,「狗奴才,沒事到處亂嚼舌根,朕看你不想要腦袋了。」 吳書來撲通一聲跪到,本來尖尖的嗓子,嗯的一聲,竟然高到發不出音來,我輕笑著說:「吳公公,你的音太高了,沒法起調。」 乾隆原本寒著臉,聽我一說,忍不住笑起來,眼睛彎彎地望向我:「他是總管,你連他也敢逗,朕看你不想過好日子了。」我蹲到吳書來身旁,小聲問:「吳公公,你會給我穿小鞋嗎?」吳書來沒聽懂什麼意思,可能那時候還沒發明穿小鞋這個詞,我又不知道該怎麼給他解釋,只能嘟囔了一句:「你聽不懂漢語,滿語我又不會說。」 乾隆看我抓耳撓腮,一副窘態,笑著在我鼻子上重重捏了一下,我伸手把他的手,往旁邊推了一下:「奴婢想請教萬歲爺,春天到冬天,冬天到夏天,這個節氣對不對?」 乾隆瞪了我一眼:「連四季也分不清,真是蠢材。」我在他身邊聲音極小地說:「看萬歲爺的臉色,就是從春天到冬天,又從冬天到夏天的。」 乾隆伸手在我頭上打了一下:「少貧嘴!天黑,你不用往前送了。」我蹲了蹲身,乾隆對吳書來說:「這兒晚上太冷清,她一個小姑娘難免害怕,一會兒你派兩個嬤嬤陪她。住在這兒也太小,摛藻堂騰出一間房讓她住。」吳書來連忙答應,乾隆對我說:「摛藻堂乃是朕藏書之所,你認字,平時閑著沒事看看書,打發打發時間,腦袋裡多裝點聖賢書。」 吳書來辦事還真有效率,我回屋一杯茶還沒喝完,他就帶了兩個嬤嬤過來,兩個嬤嬤都是在養心殿負責花草的,一個叫李嬤嬤,一個叫王嬤嬤,另外他命人把摛藻堂的東梢間給我打掃出來,一切應用之物都是按貴人的品級佈置。李嬤嬤與王嬤嬤暫住我住過的西耳房。 收拾衣服的時候,看到乾隆那件被我潑墨的衣服,此時墨蹟已幹,不象初灑時那麼明顯,在現代化學學的不好,否則弄點什麼試劑洗掉了,還能在這兒混個發明獎。我從上到下,衣服的每寸絲縷我都仔仔細細翻看一遍,也沒看出它哪兒特別,只好將它疊好,放回箱底。 第二天,是八月十五,早上我剛起床,姑姑過來看我搬了新居,她笑著說:「宮裡最美的地方是園子,園子最美的地方是這兒,你真是享福享到家了。」我笑著起身讓座,問她昨晚上怎麼沒過來?她說:「本來想和默然一道過來,走到半路上肚子忽然痛起來,只好回去了。」她又問我怎麼忽然搬這兒來了,我說:「可能是萬歲爺怕書被老鼠搬走了,下旨讓我搬來,幫他看書。」 姑姑被我逗得眼淚都笑出來,她過來拍了我一巴掌:「每日不說幾句俏皮話,是不是皮緊?」我笑嘻嘻地說:「苦也是一天,樂也是一天,何苦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放著高興不高興!」 姑姑歎了一口氣,拉著我坐到她身旁:「平常百姓家三妻四妾還鬧得人仰馬翻,何況深宮內院?鬧起來就是人命,你現在已經被推到風頭浪尖上,你知道你這個屋子是按什麼身份佈置的?」 我說:「聽吳公公吩咐按貴人品級佈置的,姑姑,貴人是什麼級別?「 姑姑站起身,走到窗前,我在窗前放了一盆玫瑰花,姑姑用手彈了彈花枝:「你知道世上什麼花最美?」我歪頭想了想:「當然是牡丹了。」她笑了笑,推開窗戶,屋外花團錦簇,說不出的美景,姑姑回過身:「自古皆雲,烈酒最香,毒花最美。瑤池,自從萬歲把你趕到御花園,就再也沒翻過後妃的牌子,主子與萬歲是原配夫妻,也只是每日去宮裡略坐坐。慧貴妃一直得寵,如今萬歲爺卻避而不見,昨晚,打發了所有人,跑御花園來看你,惹怒了老佛爺,如今還在慈甯宮裡跪著。」 我雖然大腦平滑,四肢發達,也不信乾隆會為了我,不翻宮妃的牌子,開玩樂吧,在現代誰不知道歷史上最風流的皇帝是乾隆,為了我守兩個月的身,誰信?何況我和他才見了那麼幾面,我也不是傾國傾城貌,哪來獨寵後宮的資本。 我打開門,迎著早上的朝陽,不禁想起白居易的後宮詞,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我拂了拂額前的留海:「瑤池有自知之明,別說萬歲爺不會喜歡我,就是當真喜歡我,我也不敢心存妄想。後宮佳麗三千,何爭一日之寵。」 姑姑撫了撫我的頭:「原以為你小小年紀,不懂人情事故,如果不是親耳所聽,誰會想到這句話是出自瑤兒之口。」以為姑姑最疼我,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表面好象是關心我,其實話中又帶著多少不能言明之語。 見李嬤嬤正用喝剩的茶水澆花,花樹上到處是茶葉沫,我湊過去:「李嬤嬤,喝剩的茶水直接澆花不好,因為茶水裡含堿,需加一些果皮,放在瓶子裡困一夜再澆才好。」 李嬤嬤說:「茶葉沫子到土裡就化了,也是上好的花肥,我用這個澆了半輩子花,姑娘看的花也未必如我澆的花多。」 她手裡拿了一把八寶花卉紋的花澆壺,瓷質細膩,陽光一閃泛著金光,我兩眼立即放出光來,我家裡也有一把花澆壺,也是乾隆年間的,但是那把壺是市井流傳的,哪比得上這把宮中之物,買那把壺花了我五千元,如果這把在市面上最少也得值三五十萬,現在被一個老嬤嬤拿著隨隨便便地澆花,真讓人心疼。我湊過去,說是想幫忙,其實是想趁機摸摸過過手癮,李嬤嬤不理我,仍躬著身子澆花,我使出渾身節數,向她軟磨硬泡,也沒效果。 姑姑踱出來向嬤嬤問了一聲好,李嬤嬤直起腰,見是姑姑,忙堆著笑臉說:「大姑娘來了。聽說大姑娘就要出宮了。」 姑姑順手折了一隻玫瑰:「還有大半年才到日子,本來一直盼著出去,等真到了要出去的時候,又有點捨不得,嬤嬤前兒給我折的那些花真是好看,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主子一直誇好,本來還想再要幾支,嬤嬤卻調這兒來了?」 嬤嬤把花澆壺往我懷裡一推說:「那還不容易,這宮裡的東西娘娘看上眼的,誰又敢不巴結?」 姑姑的衣襟刮到了樹枝上,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下來:「你知道主子是不愛張揚的人,送了她說好,可是我們想去要,她又阻止我們,本來以為嬤嬤在那兒,就承個情,再要幾支,即然不在那兒,也就算了。」 李嬤嬤滿臉賠笑說:「這御花園裡什麼花沒有,養心殿裡的花哪有這兒齊全!皇后娘娘喜歡,本不該姑娘多嘴,我們就該送去。姑娘在這兒稍等,我去那邊折幾支回來,姑娘一會兒帶回去。」說完顛顛地跑了。 我放下花澆壺,回屋取了一個大瓶子,瓶子裡面存著半瓶子水,裡面有碎茶屑和一些桔子皮,姑姑問我:「花乃嬌貴之物,你用這些髒水澆花,豈不是褻瀆了花神。」 我用紗布把水裡髒物過濾掉,將剩的水折到花澆壺裡:「這樣水經過發酵後,是最好的花肥。」本想告訴她一些酸鹼度和PH值的知識,怕她聽不懂。姑姑對我的知識也不太在意,笑著看我澆花。 不一會兒,李嬤嬤捧著一大束花,樂顛顛地跑回來,她臉上紅撲撲著,原本不年輕的臉綻放著光彩。我是哪有事哪到,趕緊放在壺跑過去,想看看什麼花,一看之下,竟大失所望,原來是一束綠色月季花,我家裡也有兩盆,說是返祖的珍品,我覺得不好看,也不喜歡。我無聲地跑回去,趕緊拿起壺,佯裝著澆花,實際上是不想還她壺。 姑姑接過花,放在鼻下聞了聞,謝過嬤嬤,向我告辭,我拎著壺送她,李嬤嬤在後面喊讓我把壺還她,說她還有一片花沒澆完。我裝做沒聽見,拉著姑姑跑起來,姑姑笑著說:「小心把壺摔碎了,李嬤嬤找你要壺,你拿什麼賠?」我把壺偷偷地藏到一棵花叢下,記住了大概地址,拍拍手,姑姑拿著花束歪著頭對我笑,都說月光下看美女,姑姑在日光下,也是那麼迷人。我不以為然地說:「李嬤嬤就是小氣,我又不是真的不想還她。一把壺而已,我還能吃了,難道沒了這把壺,花就不能澆了。」在甬道上,我專揀有字的地方走,走起路來歪歪斜斜,如果字離得遠,還得來個立定跳遠,有時候距離沒掌握好,蹦過頭了。走回來重跳,姑姑嫌我走得慢,不用我送,自己匆匆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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