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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八爺吉祥。」她請安的姿勢比某人,那是好太多太多了。

  那人並不言語,擱下了茶杯,只是淺然一笑,慢條斯理地抽出幾張銀票,擱在石桌上,推到她的面前,一瞬間把她砸得沒了立場,只能等著他差遣……

  「幫我窩藏一個逃犯。」他說得輕飄飄的,仿佛是在問她有沒吃過午飯……

  她愣了愣,再看了一眼已經被她扣得死緊的銀票,頓時覺得錢果然不是那麼好賺,這人也真夠狠,先二話不說把她的身板子給砸軟了,再上演「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老戲碼,她這正忿忿不平,只見他已然撩袍起身,跨著方步準備飄然而去。

  「八爺!」她一邊把銀票踹進懷裡,叫住了那正要離開的人,只見他微微頓步,並不回身,只是微微側目,「有句話,奴婢還是得提醒你。」

  他旋過身,揚了揚手,示意她說。

  「你再這樣慣她,她就徹底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怔了怔,揚起了嘴角,淡淡地回了一句,「我明白了,岳母大人。」

  竟然叫她岳母大人,她才不要給那個傻帽兒當娘呢,她家的娃娃各頂個的聰明,抓周那會兒,全是奔著元寶去的,才不會變種出那麼個傻不愣登的東西……她要是那傢伙的娘,也非得好好調教她一番,免得嫁出去,給她丟人現眼,禍害他人!

  「你幹嗎這樣憤怒地看著我?」某人完全不解,春桃那張千變萬化的臉……

  春桃深歎了一口氣,對於那人說話不算數的行為徹底沒了轍,舉起手,使勁地戳著某人的腦袋,忿忿地說到:「你啊,要是有一天死了,不是餓死,不是被人打死,不是病死,肯定是被人活活寵死的!」

  「唉?」她又是聽漏了哪個環節嗎?

  於是,夏春耀在春桃鄙視的眼光下,開始了她職業女性的生涯,每天忙碌了起來,因為某小二對珠算遲鈍到了一定的程度,她又經常被廚房裡的大廚門嫌棄,所以,大部分時間她都窩在櫃檯,幫他算那攤爛帳,把在自己娘家學來的看帳技術秀了出來,而某小二又酷愛他的跑堂職業,老是客人一進來,他就立刻條件反射跑去端茶倒水,等忙完了,才愕然反應過來自己是掌櫃,不再是小跑堂,然後又鬱悶地站在一邊抽自己嘴巴,罵自己不爭氣……

  搞到最後,廚房裡還是大廚的天下,她霸佔了櫃檯,某小二則繼續端茶倒水,並且任命地發現他對跑堂事業的高度熱愛,各歸各位……

  忙碌的時候,她算盤打得劈啪響,忙著幫每個人算帳,她算錯過帳,賠過銀子,和無理取鬧的客人吵過架,當然,最後被小二按著腦袋和人家賠禮道歉,只是每當小二問她,那位漂亮公子啥時候回來,她就不再劈裡啪啦地講話,只是灰溜溜地端著一杯白開水坐到窗邊的座位,擺出一副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噁心模樣,直接導致進店的客人數量大幅度下降……為了店裡的生計,小二掌握了某人的習性,不再詢問漂亮公子的行蹤……

  雍正二年的一天,她請了假,沒去上班,因為她的驢子壽終正寢了,春桃說,以驢子的壽命說,它是長壽驢了,要知足,她點點頭,煞有其事地說到,她也算養了一頭驢壽星,想起它臨走時,那副老態龍鍾的模樣,老是窩在廝廄裡,也不動彈,給它東西也不吃,想起第一次見到它時,它還在人生路上迷茫兮兮的模樣,想起它馱著她,半步也不挪地站在雨裡讓她琳個濕漉漉,想起它載著她跑了老遠去追男人,什麼時候她該問問他,他當初是怎麼相中這條亂有前途的驢的,把它埋掉的時候,她豎了一塊簡單的木牌,上面用她蹩腳的字寫到:「夏春耀坐騎之墓」。

  然後,她蹲在地上,抱著膝蓋,放肆哭,春桃沒有安慰她,默默地走開了,讓她更加找到一個好藉口流眼淚,她的聲音抽抽搭搭的,不明白為了什麼,其實,她沒有那麼難過的,再看到那頭笨驢的時候,春桃就同她說,大概熬不過那個冬天了,所以,它認不出她來,走到哪裡都是傻呼呼的,搞不清楚狀況,她把心理準備做得足足的,哪知道這頭驢太爭氣了,不僅一口氣活過了冬天,還矛足了勁,非要刷新一下驢子的壽命記錄,這才安然閉眼離去,所以,她其實沒有那麼難過,但是許久沒有飆出來的眼淚,完全開了閘門似地爭著幫她洗眼睛……

  屬於他的消息,或遠或近地掠過她的耳邊,她聽到,沒哭,偶爾打噴嚏的時候,她吸了吸鼻子,沒哭,就連他生日那天,她做了一個超大的蛋糕,吃到撐死,還是沒哭,她以為自己快要無堅不摧了,她真的這樣以為,哪曉得……

  「我恨你,最後還要破壞我的堅強形象!」她懊惱地對著那個墓碑咕噥著……

  雍正三年三月,春桃向她宣佈,由於他們夫妻不懈努力奮鬥,她又懷孕了,她用那種造孽的眼神看了她好一陣,腦子裡盤算著要不要去幫她去抓安胎藥……

  「我說,你去瞧瞧大夫吧。」春桃拍了拍某人,語重心長地說到。

  「我幹嗎要去看大夫,是你懷孕,我看大夫對你啥好處。」

  「廢話,你那破肚子這麼多年都沒動靜,還不去看大夫,我給你介紹一家不錯的醫館哦,他們專門治這類疑難雜症的。」

  「……原來你是鄙視我不會下蛋。」

  「沒錯,我鄙視!」

  「……你可以不用那麼直接的……」

  她摸了摸沒動靜的肚子,站在那家所謂專治疑難雜症的醫館門前,鬼鬼祟祟地四周亂瞅,非常後悔沒有把那個大斗笠帶來遮掩一下,趕緊低著頭沖了進去,幾個時辰後,拎著幾貼藥又再從醫館裡沖出來,完全把這幾年鍛煉出的東逃西竄的本領高品質地發揮了出來……

  然後,某貼×藥拎著那幾包被大夫說得比送子觀音還靈驗的藥,站在某條小巷子的角落裡仔細研究,真那麼靈麼?,不吃不知道,一吃見效,保證幾天以後就讓她的肚子有翻天覆地的動靜,阿門,希望是她要的動靜,不是讓她跑茅房跑到虛脫的動靜,對了,忘了告訴大夫大人,播種的人現在還沒回來,不知道沒人播種,他的藥是不是還如同他說的那麼靈驗……

  阿門,還是不要那麼靈驗吧,要是肚子真的大起來,她怕等到那個人回來,她不好對他交代她的清白耶,想到這裡,她惡寒地打了一個冷戰,趕緊拎著藥,使勁挪著步子往家裡趕,順便四處張望,希望千萬不要碰到熟人,不是她多疑,只是這個場面和多年前幫春桃抓墮胎藥的場景過分相似了,說不定突然,就從身後伸出一隻手,「啪」得拍上她的肩膀……

  「啪——」

  哇哇哇哇,她發誓她只是隨便想想而已,能不能不要那麼快就實現她的願望,那她許了多年的不要當飛機場的願望,怎麼就完全不靈驗呢……

  拍在她肩上的手,微微提了起來,撫過她的脖子,慢慢地,幾乎挑弄似地往上爬,略過唇瓣,點過鼻頭,最終讓她清楚地看到他掌心的紋路,那些曲折,那些彎彎扭扭,坎坎坷坷的不平,在她研究出什麼所以然之前,敷上她的眼睛,蓋掉她的視線,她被那熟悉的動作輕易地帶出了一片荊棘……

  她僵直了腦袋,手指更扣緊了手裡的藥包,不敢如同多年前一般,肆無忌憚地轉過腦袋去看身後,直到自己的腦袋被人微微扳向右邊,直到帶著她熟悉溫度的唇貼上她有點乾澀的唇角,只是輕輕柔柔地貼著,並不深探,也不輾轉,仿佛只是逗弄她一般,直到一絲清雅的呼吸從他唇間飄出來,那貼著她的薄唇微微動了動:「……你又想了個好法子迎我,嗯?」

  熟悉而上揚的尾音讓她縮了縮脖子,直到那一刻,她才敢放任自己抬了抬手,帶著幾分力道,幾分小心翼翼扣上他的腰身,把他往自己懷里拉……

  「你這個人,誰讓你把我偷出來,就丟給春桃不管我了,誰讓你幫我打點小二,讓我過得不會那麼無聊,誰讓你隨便亂寵人的!」

  「……」

  「暖爐的碳燒沒了,你不回來,白裘被我弄髒了,你不回來,零食吃完了,你還不回來!」

  「……」

  「……我的蛋糕吃完了,你不回來,我的噴嚏打完了,你不回來,我的驢子死掉了,你還不回來……」

  「……」

  「你……」

  「我回來了。」

  「……」她顫了一下,聽著他突然打斷她牢騷的話語,那把輕揚的嗓音,在她的周圍拉起一陣燙人的溫度,直到再聽到她聲音的那刻,她才知道她的鼻子裡滿是酸澀,「……不走了,好不好?」

  「好。」

  「再也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好。」

  「皇帝叫你,也不走了,好不好?」

  「好。」

  「……和我私奔,好不好?」

  「好。」

  「……這你也說好!」她擦了一把眼淚,不可置信地從他懷裡拔出來,瞅著他一臉「你把我怎樣,也沒所謂」的表情,還抿著漂亮的唇角朝她淡淡地笑,她咬了咬牙,決定還是放棄矜持這件事,做一下必要的諮詢,「……我說……你……你……你就從來沒想過,我們可以不要用私奔這個非法詞語麼……」

  「私奔,挺好的。」他勾了勾唇角,顯示自己對非法刺激活動的興趣,絲毫不管某人捏得越來越緊的拳頭。

  「你為什麼不向我求婚啦,哪有你這樣的,和你談八百年戀愛了,青春都被浪費完了啦!」她意正嚴辭地指控某皇子虛度女人無價青春,還企圖始亂終棄,絲毫不考慮給她合法地位的卑劣行為,NND……就算古代的婚姻制度比較讓人鄙視,但是,就隨便結一下,也沒什麼關係嘛……

  「我不是同你求親過嗎?」某皇子似乎非常不滿某人指鹿為馬的指控,毫不留情地反擊到。

  「你什麼時候向我求過親啊!我做夢都沒夢到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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