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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弘暉……知道嗎,他家九叔絕對有心理變態深層潛質,竟然叫她一個嬌滴滴,水靈靈的大姑娘去充當那種電視連續劇裡頭,地主階級殘酷壓迫農民的走狗幫兇……她哪裡能勝任那種向來都是由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擺出調戲良家婦女×笑嘴臉的角色,九爺……他能不能不要這麼看得起她?嗚……她真的只是一個想混吃等死的失戀少女,不是想體會人生百態的社會生活研究專家啊……

  「爺不回府,你就不許回府!」

  隨著九爺低沉的聲線,她被一腳踢出了大門,抱著胸前的帳本開始無語問蒼天,她明明已經沒在他府裡禍害眾人了,頂多就是相親未遂而已,有必要搞得這麼慘烈嗎?

  九爺,他難道沒看到,當他把帳本甩在她手上時,泰管家那張扭曲的臉嗎?她又不是故意搶他的工作的,她敢肯定,不出幾天,她的生活就要被泰管家搞的豐富多彩了,所有說啊,有的時候,這個男人嫉妒起來,也是很要人命的……

  當然,幾個時辰後,她就明白為啥泰管家要擺出一副「老相好移情別戀」的嘴臉了,看看她現在被那些拍馬屁的店鋪老闆喂得鼓囔囔的小荷包吧,不是銀票就是元寶,嗚,裝得她的好滿足,沒想到,她也有被人行賄的一天,怪不得看著泰管家每天起早貪黑,卻還是心甘情願地趴在地上給九爺舔腳丫子,尤其是每每到了忙得讓人想跳樓的年底,他卻總能苦中作樂,笑得比小姑娘成親還甜,害她以為泰管家每到年底就去修煉啥葵花寶典之類的秘術了呢……

  搞了半天,就是這些俗物在作祟呀?銀子啊!罪惡啊,所以,就讓她這個失戀少女來承受一切的罪惡吧……

  於是,夏春耀一邊幸福地承受著罪惡,一邊忘記了自己是社會主義的好兒女,心甘情願地當起了地主階級的走狗,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臉遊走在幾個店鋪間,看著別人對自己點頭哈腰,端茶倒水,擠眉弄眼,大概這輩子還沒被別人這麼瞧得起過,油然升起一種精神層面高度滿足……

  當她結束一天的走狗工作,抱著一疊銀票爬回九爺府,卻發現還沒他回府,只能站在門外等著,順便流著口水數銀票,這些錢,和她原來的小嫁妝簡直是天壤之別,弘暉,她終於知道千金散盡還複來的道理了,她的嫁妝,散的好啊!哈哈哈哈……好個屁……唔……不能想不該想的事情,數錢,數錢……

  她蹲在門口,毫無形象地用舌舔了舔手,開始數起來,銀票數完,換元寶,唔,來了清朝那麼久,她還沒摸過元寶哩,好滿足,好可愛的造型哦,不知道一錠銀能買多少糖葫蘆……

  看來,她離吃一頓飯甩下一錠銀的目標已經不遠了,等下吃完飯,她就去埋錢,反正張五失戀以後就再也沒有利用茅房旁邊的地理優勢了,不用白不用,啊哈哈哈哈……

  正當她笑得撕牙咧嘴的時候,卻感到一個黑影當頭砸下來,她急忙護著手裡的銀子,抬起頭來,卻見一張近乎帶著微笑的臉印在完全不應該出現這等表情的九爺臉上,她倒抽了一口氣,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瞬間,銀票灑了滿地,元寶滴溜溜地從她懷裡滾到他腳邊,仿佛人贓俱獲地昭告天下,她,夏春耀,行賄,受賄罪名成立,拖去午門砍腦袋……

  「……是他們逼我拿的,我有拒絕過!」她立刻把罪名推到別人身上去,站起身,宣告自己的無辜,「我都跟他們說了,我是絕對不會收的,但是,他們還是要塞我口袋裡……呃……雖然,是我告訴他們口袋在哪裡的……但是……但是我還是拒絕了……所以……所以……」

  「你在等我?」微揚的疑問句。

  「啊?」她愣了愣,一瞬間沒反應過來那張離她有點近的微微勾起的漂亮薄唇講出來的話語……呃……他現在應該比較氣憤她行賄受賄吧……

  「你在等我。」平緩的肯定句。

  「……呃……是您說……你不回府,我就不能回來的……」她低下了腦袋,看了一眼滿地的銀票,用鞋踩住幾張,往自己的方向拖……

  面前的人沉默了一陣,然後發出一聲重重地「哼」,轉過身,跨出兩步,又轉過頭來,恢復到她比較能適應的皺眉狀:「把銀票給爺拿進來!少了數目有你好看。」

  「……」有必要翻臉翻的那麼快嗎……剛剛的親切表情多放出來養養大家的眼,對他又不會有多少損失……大不了她花個元寶買他笑一笑嘛……反正她現在錢多……唉,不愧是九爺,連笑都能賣錢,奸商啊!

  他反過頭來,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拉起一抹冷笑:「還有你那荷包裡的!」

  嗚……她就知道,她沒什麼行賄受賄的功能啦,早知道就去和泰管家學兩招了……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裡,夏春耀每天痛苦地拒絕所有人的行賄,因為,她實在不想流著淚將自己的小荷包如數上繳府庫,然後再兩袖清風地從書房裡被踢出來,就這樣,她被迫成為了一個廉潔奉公,絕不徇私的走狗……呸呸呸,在走狗面前加那麼多褒義詞還是改變不了走狗的本質……

  還好她一路收租下來沒看到什麼賣身抵債,家裡揭不開鍋讓她網開一面的華麗戲碼,只是她收租的地方,漸漸遠起來,由內城到外城,她回府的時間也越來越晚,本來每次都是她早早地蹲在門口等九爺回府,後來漸漸顛倒過來了,總是看見他的轎子停在府外,他站在雪地裡,皺著眉頭數落她做事情磨蹭,她估計他看不到銀票歸位,省不下心來吃飯,也就理解了他守財奴的心理……

  就這樣收著租,挨著罵,除夕也飄然而至,她這才想起,她好象還從來沒九爺府過過大年,前幾次都是在四爺家過的,最近一次,也由於弘暉剛離開,她過得渾渾噩噩,除夕之前,她沒同春桃一般忙活,漸漸閑下來,好歹她現在也是高層管理階級了,不用再去做粗活,這是幹走狗的唯一好處。

  她呆在帳房裡,手頭卻沒事做,只是看著雪花飄啊飄,直到九爺的小廝喚他去宮裡赴宴,他才從椅子上起身,看著盯著窗外發呆的她,丟了一句:「我會早點回來。」就走了出去……

  她拉回跑了出去的神,看著他已經跨出去的身影,也跟著站起了身,忽略掉剛剛的一愣,飛出了書房,她記得春桃說叫她今天早點回屋子,他們要煮火鍋吃,她還徇私枉法地從九爺的店鋪受賄了好多雞鴨魚肉藏房間裡哩,不准她拿錢,拿東西總不犯法吧,她實在是太華麗了……

  當皇宮裡酒池肉林的時候,夏春耀的屋子也熱氣騰騰,熱鬧無比,春桃把她家男人帶來了,子荷也偷溜了過來,就連茅坑張五也在,其實,吃飯的時候,她還是不太想見到茅坑張五的……

  大家圍成一團吃得不亦樂乎,大汗淋漓,完全無視外面的雪花,張五搬出了陳年老酒,說要借酒消愁,另外幾個因為喜氣也就附和上了,她聽著顫抖了一下,估計這壇酒九成九是埋在茅坑那塊珍藏,今天剛出土的,死都不肯喝,而且,考慮到春桃和她家男人兩人極有可能酒後亂性,上演限制級,還奉勸了大家保持一下理智,結果,被一群被氣氛沖昏頭的傢伙集體鄙視,丟到一邊……

  於是,看著他們一碗接一碗,喝得帶勁得很,幾刻鐘後,子荷倒了,張五趴在桌子上哭他的青梅竹馬,春桃她家男人抱著春桃直嚷著要成親,春桃一巴掌拍開她家男人,強烈要求等他能在外城買了房才嫁他,場面幾近失控,她用殘留的理智爬出了門,將一群醉鬼關在門裡,自己在房門邊找了個坐的地方,看著滿天煙火……

  「哈欠!」一個預料之中的噴嚏從她嘴裡飛出來,她將膝蓋圈在自己懷裡,下巴擱在上面,不知道能預測自己打噴嚏算不算一項技能……

  「如果當時我不逃跑,現在會不會好一點?」她看著天上的煙火自言自語,「如果當時我睜開眼看你,現在會不會少打一點噴嚏……如果當時我不跪你,現在會不會就不是我一個人看煙火了?嘿嘿……這個我知道,還是我一個人看……因為你還要陪你皇阿瑪……反正都是一個人看了,那我幹嗎還要多傷心一點……」

  事實證明,夏春耀在清朝的除夕夜總是不太華麗,這是當她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在九爺書房的那張床上總結出來的,看看,她的床又換了,還好是沒有新床伴,衣服也還在自己身上,掃視了一周,發現沒有人,也是,大年夜和洞房花燭都是可以放縱的好夜晚,估計又去夜夜笙歌了,她打著哈欠,洗漱完畢就跑出了書房,大年初一就呆在那×風四起的地方,嚴重影響她繼續走清純路線……

  今天放假,她溜出了九爺府,放著大門不走,選擇爬牆出門,一個人逛著北京城,不自覺地用剛發的小紅包買了一大堆零食,盯著它們發呆了好一陣子,咬了咬唇角,撒開腿直直地往四爺府奔,那個曾被一起劃進失戀禁區的地方,她最好得走一趟,她有多久沒給弘暉買零食了,他不會怪她吧……

  四爺府,她熟門熟路,拎著一大堆零食站在了久別的府邸前,控制好了視線不往旁邊瞥,她沒去注意那不再有藥味的屋子是不是還空著,四周不再彌漫著悲傷,反而多了絲新年的喜氣,只是弘暉不在,她不再有理由踏進那明明華貴依舊卻顯得空蕩的院子……

  跟門邊的守衛大哥套了兩句近乎,他向她抱怨大年初一還要上崗的鬱悶,她拍拍他的肩膀,對她跟錯了主子表示哀歎,順便問他昨天大年三十吃了啥?守衛大哥說,昨兒個吃得可好了,去年添了一位新的少主子,大家都覺得喜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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