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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因為最近對小老婆這個職業感覺極度彆扭加憋屈,她沒來得及去感歎又一個姑娘家被糟蹋了,只是打著哈欠,推開了門,將手裡的早點擱在桌上,掃了一眼,被其她幾個丫頭服侍著剛起身的九爺,她涼涼地站在了一邊,將視線停留在蠻好吃的小籠包上,忽略掉那些有熟悉的畫面,那些幾個人一起做的事情,曾經,她一個人全部包攬下來,端熱水,送漱口水,遞熱毛巾,穿朝服,還有……系那纏人的紐扣……

  她的視線低了低,搖搖頭,發現自己又想到那些不利於失戀療傷期思考的畫面,將那快要進入她腦海,霸佔她思想的熟悉畫面晃了出去,直到晃到自己也開始頭暈,險些站不穩,這才深呼吸了一口,開始從銀子角度思考問題,真不明白,九爺府裡人浮於事的鳥狀態就擺在這位元華麗的正主面前,他咋就沒啥反應呢,天天擺弄外面的帳本,自己家裡都一團亂帳了,四個丫頭做她一個人就能做完的事,切……擺譜……

  丫頭們伺候完畢,走了出去,正主坐下用早膳,她杵在一邊,他轉頭看了她一眼,手一揚,等著她將筷子交到他手裡,她努了努鼻子,將明明就擺在他手邊的筷子放進這位大爺的手裡,然後繼續站一邊,等著收碗筷,順便等著他和以往一樣的打賞,從他的早餐裡丟個包子讓她站一邊抱著啃,雖然這個賞賜總是讓她想起一些什麼嗟來之食之類,沒骨氣的典故,但是她的骨氣向來鬥不過她的肚子,再說,九爺都習慣她這德行了,她也懶得掙扎,形象什麼的,就讓它和自己永別好了……

  不過,今天好象有點狀況……

  她看了一眼桌上那籠看起來油乎乎的小籠包,深深地咽下一口唾沫,毫不掩飾她的垂涎之勢,該死的廚房大叔,她不就是隨便懷疑了一下,他暗戀她嗎,有必要這樣報復她嗎,這麼油乎乎的小籠包,她要怎麼拿在手裡吃嘛……嗚,他要知道,現在每天啃包子是她失戀慘澹生活裡的唯一追求了……

  由於某人明顯不雅又過於明顯的唾沫聲,讓九阿哥側了側頭,筷子在那籠包子面前晃了晃,逕自夾起了別的菜色,放進口裡悠閒地吃了起來,任由那吞唾沫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刻意,好象提醒他,他今天是不是少做了點什麼事,比如說丟丟什麼嗟來之食啦,又比如說嫌棄包子不好吃往後扔啦,再比如說吃多了有剩,往身邊拋啦,她接東西的功力很好的,他往哪拋都不是問題,就算是油乎乎的小籠包,她不用手,照樣空中接物,呃……她現在是不是越來越像九爺的小老婆養的那條卷毛狗了,阿門……

  他勾了勾唇角,幾乎要扯出一絲淡笑,舉手夾起了一顆包子,聽著耳邊的唏噓聲,那做好了一切準備,只等著張嘴接食的勢頭讓他壞壞地晃了晃手裡包子,不急不慢地轉身看了看她,筷子不落痕跡地在她面前一晃,嘴角輕揚……

  「要嗎?」

  她隨著筷子擺動的腦袋,突然因為這句淡淡地「要嗎」給硬生生地愣在原地,眼神突然失焦了般地盯在他的臉上,忘記了包子,忘記了自己的肚子,忘記了她在失戀療傷期不能去想那些不該想的畫面,只是任由一句「要嗎?」將她扯回某個大年初一,那調侃的聲音伴隨著弘暉的笑聲刺進她的耳朵裡,好象那煙火聲,吵鬧聲,叫賣聲一瞬間也跟著擠進她耳朵裡,好象那溫熱的舌尖還逗留在她唇上,好象他還在她身邊揚著淡笑,扯著她的手在人群裡擁來擠去,好象他手裡抱著的是那個娃娃還沒有消失,好象她可以還賴在那個時刻裡,可以永遠不出來……

  明明弘暉不在了,明明後門關上了,明明她該死心了,幹嗎就因為兩個字就把她輕而易舉拖回去,她以為她有進步的,就算打噴嚏,她也可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或者幫九爺倒忙,或者算帳本,或者帶糖糖,或者吃包子,看看,她有好多事情要做,她好忙的,她沒時間傷春悲秋啦!

  「……我……」她不知道怎麼解釋突然飆出來的眼淚,對著那個收回輕笑,皺著眉頭看著她的九爺,還好是對著九爺,還好不是被春桃看見,還好他沒時間,也不會無聊地把她沒出息的事到處宣傳……

  「……你哭什麼!」他的聲音幾乎帶著點吼,將筷子甩在桌上,發出淩亂的碰撞聲……

  她被他突然地一吼給嚇得愣了愣,雖然她知道這位大人對「失戀痛楚」這個詞是完全絕緣的,但也沒料到他竟然對她吼出來……好歹她也算從弘暉那學了一招半式,可為什麼她的梨花帶淚永遠不能得到正常的回應呢……

  「我就要哭!」她本就不爽,被他這樣一吼,竟然下意識地反吼了回去,「沒出息就沒出息,沒出息怎樣,我就沒出息,誰規定了沒出息就不能活了!」她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洩憤似地擦了一把鼻涕。

  他也被她難得有骨氣的回答怔得愣了愣,卻隨即反應過來豎起了眉頭,看著某個開始張開嘴巴哭得「哇啦啦」的傢伙,擱在腿上的手,握成了拳,緊了緊……

  一吼完,她就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鳥事,她竟然對著一個皇阿哥大吼大叫,她不是剛剛才說自己沒出息的麼,怎麼下一瞬間,就做了一件這麼有出息的事,阿門……她是說她不要出息,可沒說過她不要腦袋啊……

  掛著還流淌得歡騰的眼淚鼻涕,瞥了一眼坐在位置上,死盯著桌上的小籠包的九爺,顫著唇想解釋一下自己大逆不道的行為,不知道跟他說,她每個月的那個來了,所以心情不好,所以難免發瘋,所以難免多愁善感,可不可以蒙哄過關,女人嘛,每月都有那幾天的……他應該可以理解吧……

  「……呃……那個……」她吸了吸鼻子,正要開口解釋,卻見被那個坐著的身影猛得扯下了手臂,她踉蹌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跪在他身邊,看見他抬起了手,以為這下非得挨個巴掌,才能華麗過關了,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卻見那手繞過她的肩膀,按在她的背上,將她往他懷裡推了推……

  她挺直了腰杆,還沒來得及去看他的表情,就感覺面前那件朝服的顏色在她的眼前無限制地擴大,直到她的視線裡只剩藏藍一片,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那絲綢滑膩地貼著她的鼻子,讓她感到呼吸困難,她得推開,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想起某些快要出現在她腦海的畫面,那年的冬天,她也跌進過一片藏藍的絲綢裡,那件堵得她呼吸不能的朝服,那給她氧氣的薄唇,那叫她「吸一口氣」的微揚聲音,那被她擱在牆角的紅梅,那從後門口跨出來的身影……她該推開來,不能讓那些畫面再跑進她腦袋裡欺負她……

  他看著她抬起的手正要推自己,卻不知為何顫了顫,一把抓住自己腰間的朝服,使力地往下拽,絲綢的質料被她扯得皺巴巴的,嗚咽聲從他胸口蔓延出來,一發不可收拾,她仿佛怕被他推開似地,牢牢地抓住他的朝服,用膝蓋磨著地板拼了命地往他懷裡擠,頭埋在他的朝服裡,死死地頂住他的胸口,他被她突然的前進撞個滿懷,感到腰身也被她緊緊地扣住,她卻嫌不夠,使勁地將他往自己的方向扯,也不管他快要從椅子上掉下來……

  「你還真是沒出息。」

  他低低的聲音自上而下丟出來,讓那雙環著他的手顫了顫,松了松,正要往回收,卻被他重新抓回去,放在她剛剛放的地方……

  現在的情況絕對詭異到了極點,當夏春耀收拾完碗筷,摸著紅通通的眼睛,從九阿哥的書房裡像個小賊一樣偷偷摸摸跑出來,而身後跟著的那位大人,撩著衣袍,拿著帕子擦著自己胸口的不明液體,然後整理著自己的馬蹄袖,竟然還擺出一臉好象做過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後,神清氣爽的德行,悠閒地跨出門檻,直接朝大門外等著的轎子走去……

  阿門,不是她想解釋,也不是她想越描越黑,但是這個鏡頭,怎麼看怎麼像某當朝皇子剛剛在房間裡對某路人甲丫頭做了什麼「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的禽獸之事,然後,某皇子擺出衣冠禽獸的造型,冷哼一聲,甩過長辮,不負責任地掉頭就走,苦命的丫頭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淚飛而跑,準備投井,上吊,跳樓表示自己的清白……

  當然,她沒打算為了自己辛苦編寫的華麗劇本去犧牲小命一條,於是,自動省略了最後的高潮一幕,鞠躬下臺,端著餐盤,走在回廊上,三八兮兮又做賊心虛地四處張望了一番,生怕發現什麼九爺小老婆的恐怖眼線,要是被她們知道,她這貼沒啥姿色的×藥狐媚伺主了,她的人生就徹底多姿多彩了……

  張望完畢,肯定自己和九爺的清白都保住了,深呼吸了一口,直奔廚房,丟下餐盤,同情地看了一眼負責洗碗的小丫頭,順便慶倖了一把自己的地位還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然後屁顛顛地往完顏夫人的院子裡跑……

  心裡祈禱著糖糖那個傢伙不要又尿了一堆尿布,等著她自投羅網,腳已經踩進了完顏夫人的院落,準備和往常一樣,到正廳去和夫人請個安,然後直奔育兒室,當她稱職的托兒所老師,今兒個遲了些,千萬不能讓夫人發現她是忙著「禽獸」她家相公,才遲到的,想到這,她更是加快了腳下的步子,身子剛飛過正廳的門檻,只見一個麽麽手裡捧著個娃娃剛要走出來,她倒抽一口氣,為了保護祖國未來的花朵,緊急刹了車,踉蹌了一下,急忙往旁邊縮……

  「死丫頭,走路冒冒失失的,撞著少主子,有你好果子吃!」麽麽調起了嗓子,急忙護著自己懷裡的娃娃。

  她急忙低著腦袋,連連認錯,麽麽嘛,更年期的女人,不同她們一般,不是每個月都有那幾天,而是每天都處在那幾天的爆發狀態,她還是識趣一點比較好,阿門……

  「怎麼在姐姐這大呼小叫的。」淡淡的女音柔柔地從正廳裡壓出來,沒多大力道,卻還是立刻讓正要對她使以暴力的麽麽站到了一邊……

  「夫人,這丫頭差點撞著少主子。這好歹是九爺的長子,要有個什麼閃失……」麽麽一邊說著,視線不時朝端坐在堂上的完顏夫人瞟去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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