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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八阿哥沒說話,只是在十四的臉上匆匆一瞥……

  「八哥,你站這兒多久了?」他故意提高了嗓門,狀似無知地問道。

  「許是十四弟發現時,我就站著了。」他也不含糊,淡淡的聲音沒什麼特別的迴旋,直接地拋了出來。

  「那可對不住,該是好一陣子了?」他假假地瞪大了眼睛,眼神裡卻流露不出一絲驚訝,仿佛早已了然於心。

  「的確是好一陣子了。」他也不轉彎,直接告訴他,小伎倆還得再鍛煉兩年才拿得出檯面……

  「八哥的生辰快到了,可擺宴席?」他隨著八阿哥往前走,終於想起了什麼,卻又不想問得多此一舉,「還是照著往日同你額娘一起過?」

  「怎麼?十四弟想幫我慶賀?」他揚唇一笑,回頭瞧了他一眼……

  「怕是輪不著我了。」他打了個阿嚏,抬頭看了看天色,「八哥,十四弟我肚子餓了。」

  「我還以為你剛才都吃飽了呢。」

  「啊?我吃什麼了?」

  「豆腐。」

  「……」

  二月初十是個好大的晴天,當夏春耀從被窩裡爬起來看到太陽的一瞬間,就更確定了老天以貌取人的卑劣行徑。不過,看在是她佳人的生日,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鄙視它了。

  咬著包子,伸著懶腰,蛋糕已經研究完畢,剩下的就是把今天該做的事幹完——幫人家小老婆熬熬安胎藥啊。幫人家小老婆喂喂小狗啊,幫人家小老婆充當一下每個月那幾天的出氣筒啊。今天是好日子,隨便虐待她沒關係,她絕對不會碎碎念的。嘿嘿。呃,聽弘暉說,八爺今天還蠻忙的,一大早就進宮去給額娘請安,還得上朝,然後又得爬回額娘那裡用膳……

  唔,好讓人鄙視的規矩,生日這樣華麗的一天,他家老爹都不給他開個後門,發個小紅包,讓他休息一天。看來,攤上個皇帝爹也不是多華麗的事,悲歎一把……

  「阿嚏!」一個熟悉的噴嚏從八阿哥胤祀的嘴裡跳了出來,他愣了愣神,卻隨即反應了過來,沒有言語,只是低笑了一聲……

  也就是這個噴嚏,讓端坐在上堂的惠妃怔了怔:「怎麼好好兒打起噴嚏來了?火盆還不夠暖嗎?來人,給八阿哥拿個暖手的爐來。」

  「不了,只是老毛病而已。」坐於堂下的他遣退了剛要去辦差的奴才,對於此等陣仗已是見怪不怪……

  「這打噴嚏也算得上是老毛病?你這孩子,講話越發拐彎抹角了。」惠妃也不勉強,只是抿唇淺笑了一聲,「今日是你生辰,可有去你額娘那兒請安?」

  「同惠妃娘娘請過安,再過去也不遲。」他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笑。

  惠妃沒立刻接話,只是垂著眼,端過小太監送來的茶,揭開蓋來刮了刮,良久才淡淡地揚出一句:「這禮數,可是你額娘在你小時候教的,這麼些年你倒是記得越發上心,也不枉本宮疼你一場。」

  「兒臣自小在惠妃娘娘的宮裡長大,額娘一向教導兒臣以惠妃娘娘為先。」他的聲音沒有太多變化,只是平平地滑了出來。

  「說到你額娘,可還是在擺弄那些花草?」沒有接下他的話,他卻明顯感覺到惠妃滿意他回答的聲調。

  他輕笑地點了點頭,伸手去端那杯擱在左手邊小桌上的茶杯。

  「這樣也挺好,不去多想什麼,日子倒也過得快些。」她壓下了手裡的杯蓋,伸起了帶著指套的手指,「差人去喚你額娘一同過來用膳好了,這宮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也著實好久沒碰上了,趁著你這個兒子的生辰,我們兩個做娘的也碰個面。」

  「一切聽惠妃娘娘做主。」他站起身躬了躬,只是微微地皺起眉頭……

  「還站著幹什麼,去請良妃娘娘過來。」惠妃擱下了手裡的茶碗,指了指門口,只見一個小太監立刻飛奔了出去。

  「你皇阿瑪前幾天在我這兒,還誇過你來著。」惠妃看了看有點心不在焉,視線隨著小太監飄出去的八阿哥,聲音不重地拉回他的注意。

  「皇阿瑪謬贊了,兒臣只是做本分的事,替他分憂而已。」他一邊對答如流,一邊將視線硬生生地扯回手裡的茶杯。一個「替」字雲淡風輕地跳了出來,沒人注意,也或者除了他從來就沒人注意過……

  「裕親王過世前,還向你皇阿瑪誇過你,有你這孩子幫我撐著門面,也不怕被人瞧扁了不是。」惠妃一邊說著,一邊抬起眼直直地望去,「只是……」

  「……」他也抬眼望去,臉上掛著的笑沒有變,「惠妃娘娘可是要替皇阿瑪傳話給兒臣?」

  「說是傳話,不如說是你皇阿瑪對你的擔憂。過了今兒個,便是二十三歲了吧。」惠妃一邊說著,一邊摩挲著小指上的指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老話,你該是比我明白,你皇阿瑪雖不是明說,但已是明顯不悅了,你也該是明白聖心的孩子不是?嗯?」

  「……」他難得沉默地沒有接上話……

  「今年選秀之日已過,等下一趟秀女送進宮,你皇阿瑪要我幫你挑兩個乖巧的送去給你做妾室。」惠妃不動聲色地細細掃過他臉上的表情,「莫非,你至今未納妾室終是為了……」

  「良妃娘娘到!」小太監拉高的聲音從門外蹦進來,斷了正從惠妃口裡飛出的話。

  八阿哥擱下手裡的茶杯,看著剛出現在門外的身影,撩袍跪了下去:「兒臣給額娘請安。」

  「起來吧。」良妃一邊說著,一邊讓隨從解下了身上披著的毛裘,被丫鬟攙著跨過了門檻,福下身:「臣妾請惠妃娘娘安。」

  「妹妹,你這是做什麼。」坐在上座的惠妃,急忙起身,過來攙起那正要蹲下的身子,「現如今大家都是妃子,不同往日般,你這安請下來,可是不合禮數的。」

  「怎麼不合禮數。」良妃笑著回道,「于理,惠妃娘娘比我伺候皇上早,封妃早,這一拜自是受得起。於情,您又是我兒子的半個額娘,臣妾自知身份淺薄,胤祀從小跟在您宮裡,也算是這孩子的福分。」

  「別的話我受不起,但這半個額娘,我自是不讓人。」惠妃一邊笑著,一邊領著良妃一同坐於上座兩邊,「既是都來了,就同我坐坐,等胤祀下了朝,一同用過膳再走。」

  「一切聽惠妃娘娘的意思好了。」良妃笑著回應……始終也沒特意去瞧站在一邊的他。幾乎是約定俗成的,他也是靜靜地站在一邊,沒有言語。

  於是,當胤祀下過朝,辭別了九阿哥、十阿哥,以及剛建府的十四阿哥,便直接踏著步子朝惠妃的宮走去。腳下的朝靴還沒跨進宮門的門檻,卻聽見老遠一陣宣讀聖旨的聲音,他反射性地正要跪下身去……

  「朕皇八子胤祀自幼由惠妃撫養,功勞可鞠,今於皇八子生辰,特賜惠妃娘娘禦膳一桌,與子享用。欽此。」

  他的腿突然怎麼也彎不下去,只是直直地立在院外,連眼神裡都加了一層層的薄霜。唇角的笑絲毫沒有褪下的意思,卻怎麼也撫不下冰冷的弧度。他只是掃視著跪滿了前庭的人,沒有一個人抬起頭來,也沒有人注意他這個還沒踩進院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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