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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夜幕降臨,黑夜靜悄悄的來臨。天空中綴滿了繁星。許寒芳靠在窗邊,癡癡的望著夜空。

  星星還是那麼的亮。此時的星星就像浩然,感覺似乎就在自己身邊,可是似乎又是那麼遙遠。

  為何我的心跳會加快?是浩然在呼喚我嗎?他是否已紀感應到我的到來?

  心臟在劇烈跳動,這一刻就想撲進浩然懷裡。許寒芳按住胸口,用力吸了幾口氣。已經按耐不住自己迫切的心。我現在就去找浩然!不管什麼樣的結果都要勇敢地去面對!

  許寒芳轉回身,快步走到幾案前,對著水盆理了理裝容。都說女為悅己者容,今天我就為我愛的人梳妝一番。

  換上了女裝,梳理了自己滿頭烏黑的青絲,猶豫了一下,慢慢把頭髮挽起,許寒芳把發簪輕輕插在腦後。嘴角泛起甜甜的笑顏……

  邁步出了客棧,沿著古老的街道走著,想起了當日浩然小心翼翼護著自己走路的情形,心裡有著絲絲甜蜜。醉人的笑又掛上嘴角。

  許寒芳時而激動地快行幾步;時而放慢腳步,緊鎖眉頭;時而站定腳步,低頭沉思,時而後退幾步,連連搖頭……她逡巡著、徘徊著往浩然的府邸走去。腳步就像她的心情一樣矛盾、淩亂。

  思索著,我先在府門口看看情況吧?只是看看;猶豫著,萬一在門口碰到他我怎麼辦?我做好思想準備了嗎?進兩步,退一步,慢慢走著。

  終於鼓足勇氣,決定去見浩然。再一抬頭,猛然間發現已經到了府門口。

  府邸門口沒有想像的燈火輝煌,門前的空地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衛兵把守。駐足再往裡面看,府裡面也黑洞洞的,沒有一盞燈光。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許寒芳緩緩走了過去,緩緩上了臺階。黑漆漆的府邸,紅彤彤的大門,裡面靜悄悄的。她感覺到了異常。

  走到高聳的大門前,許寒芳仰目看看,大門虛掩著,門鼻上、門釘上佈滿了灰塵。許寒芳用力一推,府門「吱呀呀」地開了……

  舉目朝裡望,府內雜草叢生,已沒過膝蓋。顯然好久已經沒有人居住過。

  許寒芳邁步進了府邸,走在甬道上,踏著青磚的腳步聲在院子激起回音。空蕩蕩的聲音讓許寒芳大夏天只覺得冷的渾身發抖。

  走在荒廢的府邸,腳步聲聲驚起了樹上的宿鳥,在空中盤旋。偶爾傳來一兩聲烏鴉的叫聲,徒增了幾分淒涼。撣掉。緩步進到屋內,屋內也空空如也。地上的塵土有二指那麼厚。一路走來,腳邊蕩起的塵埃四處擴散。

  浩然沒有在這裡?他搬家搬走了嗎?浩然在哪裡?多少次幻想重逢的情形,多少次夢中相見,原來一切都是空的。為何上天連我看他一眼的機會都不給我?許寒芳眼前模糊了。

  「篤篤……篤篤……」一陣有節奏的響聲傳來。

  許寒芳目光一跳,有人來?轉回身,快步走到屋外,尋聲觀望。

  草叢後緩緩走出一位衣衫襤褸的老者。老者佝僂著身子,手裡拿著竹竿,用竹竿探著路,是位盲人。

  老者似乎覺出院內有人,停下腳步,歪著頭側著耳朵聽了聽。

  許寒芳似乎看到一絲希望,向前走了兩步,問道:「老伯,我想向您打聽個事。」

  「哦!是位姑娘。」老者站直了身子,聲音沙啞地問:「姑娘要問什麼?」側耳用心傾聽著。

  許寒芳咽了口吐沫問:「這家的主人呢?」

  「主人?」老者歎了口氣說:「這家現在沒主人。」

  「那以前的主人呢?以前的主人不是叫浩然嗎?」許寒芳迫切地想知道浩然在哪裡。

  「公子?」老者長長歎了口氣:「唉!走了!早就走了!要不然這裡也不會成這樣。」歎息聲久久在四周回蕩。的6c2

  「走了?去哪裡了?」許寒芳追問:「是搬家了嗎?」

  老者歎息著搖搖頭:「十年前就走了!走了就再也沒回來!」

  「十年前?沒回來?」許寒芳似乎沒有明白。

  老者連連歎息,連連搖頭:「我家公子多好的人喲。我看著他長大,如此乖巧的一個人,竟然不惜一切跟著一個女的走了。郡裡多少貌美的女子他看都不看一眼,非要跟著一個異國女子走了。唉,情種呀,情種……」老人的歎息聲隨著雜草一起在風中左右搖擺。

  「你是說,浩然一直就沒有回來過?」許寒芳難以置信。浩然走的時候明明給屈懷說回家了?難道他告訴屈懷他回家了是謊言?

  「回不來了,回不來了!人已經不在了,還怎麼回來?」老者捶著胸連連搖頭。

  「您說什麼?」許寒芳懷疑自己聽錯了。

  老者語無倫次地說:「公子走時,把所有的僕從都遣走了。我也沒地方可去,就一直留在這裡。希望能等著公子回來——唉,以前我還能收拾收拾院子,這幾年眼睛也看不見了——唉!看樣子公子走的時候把所有的人都遣走,就沒有打算回來………」老者用竹竿敲著地面跺腳歎息。竹竿的敲擊聲再次驚飛了樹上的宿鳥,撲棱棱的來回飛著。

  沒有打算回來?許寒芳呆若木雞。呆了片刻,問道:「我想知道,你家主人究竟是何人?他現在人在哪裡?」

  「你不知道?」老者刻滿皺紋的臉上全是疑惑,繼而講述道:「我家公子是郡裡最美的美男子,不知道多少女人為他著迷、為他癡狂?他更是主上最疼愛的小兒子。可是他不愛江山愛美人,放棄王位,放棄一切走了,去秦國了。這一走就再也沒能回來。可憐呀,可憐呀……」他的神色黯然下來:「聽說,公子的墓就在離此200裡的故都彭城外……」老者黑白混沌的眼睛,又留下兩行渾濁的眼淚。

  許寒芳顫抖著問:「真的死了?什麼時候?我不相信!」感覺像在做夢,一個惡夢。她還是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什麼時候?」老者掐指算算:「有六、七年了吧?」又細細思索,淒然點點頭:「嗯,對!是有七年了,七年前人就不在了。我也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唉!時間過的真快……」感歎著歲月的蹉跎,抬手沾沾眼角。

  許寒芳猶如五雷轟頂,面色立時變得煞白,立在地上晃了一下,伸手扶住了廊柱,靠在柱上勉強支撐住自己的身體,沒有倒下,淚水汩汩流下,捂住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

  「沒了!現在全沒了。公子沒了,主上沒了,宋國沒了,全都沒了,什麼都沒了!只剩下這座荒宅了……」老者抹著眼淚感歎,佝僂著身子走了,邊走還邊自言自語:「沒想到這麼多年了,還有人來找小公子,還有人慕名來找少主,又是一個癡情人呀!癡情人……」聲音漸漸湮沒在荒草叢中。只聽見「篤篤,篤篤」有節奏的拐杖聲越來越遠……

  不愛江山愛美人?音信全無?公子的墓地在都城外?全都沒了?

  許寒芳只感覺渾身虛脫,一陣眩暈,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呆呆望著慘白的地面。原來,浩然離開咸陽一直就沒有回來過這裡?許久,她抬淚眼看看黑黢黢的四周,淚水汩汩流下。

  死了?都死了?我是個不祥的女人,連累了浩然,害死了嬴義。害死了所有的人。而我卻還活著?為什麼我還活著?許寒芳哭一陣,笑一陣,笑一陣,哭一陣。許久她抱著頭扯著頭髮歇斯底里地大呼一聲「啊!……」淒厲的喊聲驚飛了宿鳥,在空蕩蕩的荒園裡回蕩。

  寒星閃爍,夜風透骨,萬籟俱寂,黑漆漆一片,只有樹上時而傳來一兩聲貓頭鷹瘮人的叫聲。

  許寒芳又冷又餓,又怕又乏,把身體蜷成一團,縮在廊柱下,一動也不想動。夜風吹來,冷得她的牙齒直打架。

  她把頭靠在廊柱上,癡癡呆呆地坐著。半晌,她摸出身上的錦囊,取出竹簡,抬手去掉頭上的玉簪,看著浩然臨行前的叮囑,摸著天荒地老的誓言。此時,漆黑的漫漫長夜,陪伴她的只有它們。

  她的淚水又無聲的流下,打濕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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