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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好了。」許寒芳站起身來,微笑著說:「我就說這麼多,怎麼辦,你自己決定吧。」

  嬴政猶豫了半晌,咬著嘴唇道:「我已說過今生今世再不見她,作為君王豈能食言?」

  許寒芳淡淡一笑:「你忘了鄭莊公黃泉見母的典故了?你也可以效仿他,走過黃泉路去見你的母親。走過黃泉路你就是重生,已不再是今生。」

  嬴政眼睛一亮,若有所思。

  有些事情要勇敢地去面對,不能逃避。而我呢?許寒芳悵然想,我是否在逃避?不覺又把目光投向綴滿繁星的夜空。

  第二日,嬴政在朝堂上宣佈追授兩個直言進諫被殺的大臣爵位並撫恤親屬。並下令,在大鄭宮外修一條通往宮內的黃泉路,要親自穿過黃泉路迎回太后。

  此令一發,所有的大臣都歡欣鼓舞,人心沸騰。

  因為要穿地泉,所以地道挖得很深。蒙武親自督促地道的進度,調用了大量工匠連夜趕工。

  經過幾天幾夜的趕工,下穿黃泉的地道挖好。

  嬴政脫去莊嚴的王袍,摘下王冠,換上百姓的裝束,來到「黃泉路」的入口。

  嬴政伸頭看看黑漆漆的洞口,裡面漆黑一片,深不見底。他躊躇了一下,膽怯地拉著許寒芳低聲說:「芳,你同我一起好不好?」

  許寒芳遲疑了一下,看著他充滿期待的目光,微笑著點點頭。

  「黃泉路」是按照想像中黃泉路的艱難而修。洞口很小,需要躬著腰才能進去。

  嬴政拉著許寒芳的手躬著腰進到入口,進到深處。腳下是一條向下傾斜的道路。

  為了模仿陰間黃泉,地道兩頭進出口都是采曲折式,所以地道內沒有一絲的光亮,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d7

  雖然是夏天,但是隨著離地面越來越遠,變得十分陰冷。許寒芳冷得渾身瑟瑟發抖,不覺抱緊了雙肩。黑暗中嬴政抬手臂緊緊摟住了她。

  許寒芳可以感覺到嬴政握她的手握得很緊,而且在發抖,好像他渾身也都在顫抖。

  「黃泉路」很窄,二人也不能完全站直身子。二人貼的很近,哈著腰,摸著黑,一步一步試探著往前走。

  越往下走,地道內靜得可怕,確實像與世隔絕的陰間地獄。靜得可以聽到二人的呼吸,靜得可以聽到二人的心跳。黑暗、壓抑、恐懼從四面八方湧來。

  不知道此時的他是怎樣的心情?黑暗中許寒芳看不到嬴政的臉,只能感覺到他劇烈的心跳,聽到他急促的呼吸。

  感覺到腳下的路一直向下傾斜,終於到了平陸,周圍似乎寬敞了一些,嬴政和許寒芳二人摸索著站直身體。

  抬手抹抹四周,洞內確實稍稍寬敞了一些,勉強可以容下二人並行。

  嬴政和許寒芳二人摸索地走在漆黑的地道裡,腳下是泥濘不堪的道路,坑坑窪窪,泥水流動,深及足踝。上面還滴著水,滴到身上冰涼冰涼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聽到了洞頂的水滴到地上水坑裡的叮咚聲在回蕩。

  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緩緩前行。許寒芳可以感覺到嬴政渾身抖得厲害,是因為冰冷的水滴,還是他發熱狂跳的心?的d1

  嬴政喘息聲漸漸變粗,似乎快要窒息。突然,他放開了許寒芳。然後許寒芳耳邊聽到嬴政的步伐有所加快,而且越走越快,好像跑了起來。緊接著聽到「咚」的一聲巨響。

  「蚊子!」許寒芳試探著喊。可是除了喊聲的回音和腳步的回音,沒有聽到嬴政回答。

  許寒芳猜測著:地道曲折迂回,可能是嬴政想要走快些,卻撞到了洞壁。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受傷?

  漆黑的洞內,沒有一點方向感。許寒芳只好自己伸雙手摸著,腳下趨著往前走。

  黃泉路上真難走,死後真正的黃泉之路也不會如此糟吧?許寒芳想著,走著。她腳下高高低低,幾次差點跌倒,幾次鼻子差點撞倒洞壁。

  黑暗中,又一聲悶響,似乎是嬴政跌倒的聲音。

  許寒芳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見前面不斷有撞擊到牆壁上的聲音,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的聲音此起彼落的傳來,在洞內不斷激起回音。使人聽得驚心動魄。突然一切又歸於沉寂。

  「蚊子!蚊子!」黑暗中,許寒芳忍不住再次呼叫。還是沒有人回答。

  許寒芳停下腳步屏住呼吸細一聽,除了滴水聲似乎聽到有人在低聲抽泣。是他在哭泣嗎?

  停了片刻,許寒芳又聽見前面響起了腳步聲。腳步聲似乎已經淩亂,從零亂的步履中是否可以聽出嬴政的心已零亂?從他急切的腳步是否可以感覺到他迫切見到母親的心情?

  「娘!娘!」黑暗中,許寒芳聽到嬴政低聲哭著喊著,像一個謎了路的孩子。

  前面隱約有了一絲亮光,許寒芳聽見嬴政著跑了起來。似乎他越想快,越快不了,「撲通」一聲又重重跌倒在地上。

  「娘!娘!」前面的嬴政放聲大喊,似乎已經不顧一切。接著又是一陣亂七八糟的撞擊、摔倒聲傳來。

  聽著嬴政淒涼無助地呼喊聲,許寒芳只覺得淚水不斷流下,和坑道頂端的滴水一起打濕了自己的衣服。

  前面洞口乍現。看到光亮的感覺真好,許寒芳感覺心中充滿了希望,終於有了方向。嬴政踉蹌跌倒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娘!娘!我來了!」嬴政放開喉嚨急切地高喊一聲,從地上爬起來,邁開大步搖晃著向洞口跑去。

  清冷的大殿內,似火的驕陽也無法驅走殿內的陰冷,無法給大殿帶來一絲溫暖和生氣。

  太后趙姬坐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正在縫製衣服,隱約中似乎聽見有人喊娘,手一抖,鮮紅的血珠已經掛在手指,一種心悸襲上心頭。

  太后側耳又細細聽,好像又沒有了呼喊。她搖了搖頭,嘴角飄過一絲落寞苦澀的笑。這冷清的冷宮裡怎麼會有兒子喊娘的聲音?

  「娘!您在哪兒?娘!您在哪兒?娘!」殿外的呼喊一聲聲傳來,而且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

  確實有人叫喊。太后猛地一驚,放下衣物,蹣跚著奔出殿外。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朝思暮想的兒子就在她面前。

  嬴政渾身濕漉漉的全是泥水,蹭破的額頭滲著血珠,膝蓋還不停地流著血。他「撲通」一聲跪下,用滴著鮮血的雙膝跪行到母親面前,悲咽著說:「娘,娘!政兒來了……」淚水奪眶而出。

  趙姬撲上前緊緊抱住他:「政兒,我的政兒。政兒……」淚如雨下。

  嬴政仰望著母親,才三年不見,母親居然已經兩鬢斑白,她內心一直在受著怎樣的煎熬?淚水劃過他的臉龐,掛在腮邊:「娘!娘!兒錯了,原諒孩兒吧!」他深深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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