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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嬴政笑呵呵地望著她。

  寒芳滿意地轉過身來,發現嬴政正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目光由深沉變得專注,由專注變得熾熱。那眼睛中熊熊燃燒的熾熱烈焰烤得寒芳不禁臉發燙,身上也出了汗……

  嬴政抬起手來想把她攬進懷裡。

  寒芳卻像泥鰍一樣躲開,說了句:「馬車裡面好熱!」人直接探身出了馬車。

  寒芳坐在馬車後面,看著虎賁軍昂首騎在馬背上,駿馬步伐整齊地一起一落。心隨著馬蹄聲還在怦怦直跳,還在回憶著剛才那雙熾熱的眼睛……

  「啪」一聲響亮的馬鞭聲,扯回了寒芳紛亂的思緒。寒芳回頭看見嬴政挑著車簾正望著她,黑得深不見底的瞳仁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是目光依舊深邃、深沉。

  「我也覺得車內太悶,透一下氣。」嬴政道。

  寒芳笑了笑,來緩解二人之間的尷尬。

  寒芳給呂不韋的各種假情報讓呂不韋深信不疑,這讓她竊喜不已,覺得自己頗有間諜的天賦。

  樹上的知了唧唧地叫著,炎熱的夏季總是那麼難熬。

  寒芳剛從呂不韋那裡彙報完情況回來,剛走到殿外,就聽到殿內東西摔碎的聲音。

  寒芳快步走了進去,見嬴政怒氣衝衝地背手站在窗邊,地上茶杯摔得粉碎,茶水漬了一地,成蟜坐在一邊面色沉重。寒芳在成蟜身邊坐下低聲問成蟜:「怎麼了?」

  成蟜擺擺手,又指指嬴政示意不要說話。

  良久默然,嬴政轉過身來,臉上還帶著怒容,他看見寒芳,頓了一下問道:「你回來了。」

  寒芳點點頭沒有說話。

  嬴政深吸了一口氣,沉下臉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直響,雙目寒芒閃閃,一字一字緩緩道:「我不光有個仲父呂不韋,現在又多了個假父嫪毐。」

  寒芳這才知道嬴政為何摔杯子。

  嬴政冷笑一聲,對成蟜說:「成蟜,按計劃行動!」

  成蟜應了一聲,站起身看了寒芳一眼快步離去。

  寒芳望著離去的成蟜背影,又抬頭望望深不見底的嬴政,×問又止。

  嬴政望望滿臉疑惑的寒芳,抬手拿起茶杯想喝茶鎮靜一下,卻發現茶杯已被自己摔碎。手重重拍在幾案上,咬牙切齒地說:「母后有了嫪毐的孽種,我恨不得將嫪毐立刻碎屍萬段!」頓了頓,嬴政斂去怒容,又突然笑吟吟地說,「嫪毐以假父自居,說什麼我這假子時日不多,說等不到加冕那一天就會廢了我。他日就是他這假父的天下。哈!我倒要看看他這個假父厲害還是我這個假子厲害?」

  寒芳見嬴政瞬間表情、目光變了幾變,特別是後面這番話笑吟吟地說出來卻又目露凶光,聽著比咬牙切齒地說更覺得心寒和駭然。

  傍晚,成蟜神色慌張地匆匆回來,在嬴政耳邊耳語一陣。

  嬴政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坐了下來,面如死灰。

  寒芳從內殿走了出來,問道:「怎麼了?」

  成蟜連連搖頭,連連歎氣。

  寒芳坐到嬴政身邊輕輕問:「蚊子,告訴我,怎麼了?」

  嬴政痛苦地搖搖頭,懊惱地說:「失敗了!失敗了!……」卻說不下去。

  寒芳望向成蟜。

  成蟜頹然道:「我們設計擒殺嫪毐,失敗了!」

  嬴政氣餒地一縮身子說:「事先,我們周密佈置,以為嫪毐插翅也難飛出咸陽。」突然一彈又跳了起來,剛剛壓抑下去的情緒變得激烈,額頭上青筋凸起,吼道,「沒想到,母后將印璽交給了嫪毐隨意使用。嫪毐持著母后的手諭,隨意就離開了咸陽,回到了雍地。」他暴跳如雷,雙手緊攥不停地抖,氣急敗壞地在屋內走來走去,話也越說越快,「為什麼?為什麼?我是母后的兒子,她為什麼這樣對我?為什麼?」說完又頹唐地坐下。

  成蟜也覺計劃失敗,萬分遺憾,失去了這次機會,嫪毐以後有了防範更不好對付。

  寒芳知道,嬴政早晚都要面對這些殘酷的現實,現在有太后撐腰,嬴政根本奈何不了嫪毐。

  寒芳望著飽受心理折磨的嬴政,心裡很不是滋味。想了一下勸道:「蚊子!你忘了,我們說過要忍的,你想想臥薪嚐膽的故事。」

  嬴政搖搖頭,痛苦地說:「我能忍到那一天嗎?說不定還沒親政,我就被廢了!太後手握大權,比大王還尊貴!她要想找我麻煩易如反掌。」一陣歇斯底里之後,他變得疲憊不堪,目光茫然地望著前方。

  寒芳安慰道:「你現在沒有任何差錯,太后沒有理由廢你。而且,今天我剛從呂不韋那裡回來,呂不韋對你還是很滿意的。只要他支持你,憑太后一個人的力量想廢你就不那麼容易!只剩下一年時間了,只要你一加冕親政,一切就都好了。」

  嬴政木然望著她。

  寒芳替嬴政整了整衣領,堅定地說:「蚊子,相信你自己,你可以。也相信我,我和你一起共進退。」

  成蟜在一邊也堅定地說:「哥!還有我,我永遠都支持你!」

  嬴政欣慰地笑了,拉著二人的手緊緊握了握,瞬間又找回了信心。

  日子表面風平浪靜,實際在驚濤駭浪中度過。

  有了太后撐腰,嫪毐為所×為,囂張的氣焰已直逼呂不韋,他早已不把呂不韋放在眼裡。

  寒芳每次去給呂不韋彙報情況,能從呂不韋的口中感覺到他對嫪毐的不滿。因為每到國家重大事項,除了呂不韋的同意和儲君嬴政的印璽,還需要太后的印璽。可現在印璽掌握在嫪毐手裡,每回嫪毐都要故意刁難,呂不韋幹急幹氣沒有辦法。自己昔日的寵姬趙姬早已倒戈在嫪毐一邊,對呂不韋一點也不念舊情,這讓呂不韋更為惱火。呂不韋和嫪毐的矛盾越演越烈。

  嬴政聞訊後笑道:「如果呂不韋和嫪毐鬥起來,我們就坐山觀虎鬥,坐享漁翁之利。現在我們需要極力拉攏的就是呂不韋,所以表面上一定要全力支持呂不韋。」

  這天傳來了一個好消息,蘇十月懷胎,終於生了。而且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公子。

  內仕跑著過來稟報:「啟奏大王,蘇夫人生了一位公子。」

  寒芳「哇」的一聲叫了出來。

  嬴政只是淡淡地回答:「知道了!下去吧!」接著去看自己的奏章。

  寒芳一把搶過嬴政的毛筆,說道:「你這個當父親的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們這會兒應該去看看蘇!」

  嬴政頓了一下,說道:「有什麼好看的?」

  「你的兒子,你不去看看?」

  嬴政站起身背著手踱了幾步叫道:「趙高!」

  趙高聞聲急忙跑進來跪下,「奴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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