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宮·情空(終篇) | 上頁 下頁
三九


  我話音未落,已經被福全搶了去:「四阿哥,不可!你是千金之軀,怎麼可以以身犯險?!還是我去吧,由我跟敏敏一起。」

  胤禛還未說話,盆楚克微微笑道:「四阿哥是千金之軀,王爺又何嘗不是?二位都是國家的棟樑,誰出了差錯都是屬下擔待不起的。以屬下看,還是讓屬下陪同敏姑娘走上一遭吧!」

  就看見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什麼加官進爵的好事呢!真不知道這種可能會丟了性命的事情有什麼好爭的?

  我微微歎了口氣,打斷了他們的爭論,鄭重說道:「王爺,且不說你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絕不可有所差池,便是你的身體,也經不起更大的顛簸了!與我在一起有太大的艱險,萬萬不可!」

  福全苦笑一下,歎了一聲。

  我又轉向胤禛:「四阿哥乃是皇子,身份尊貴更是不能有半點閃失。況且此次我與你們分道揚鑣,必定會盡可能掩藏形跡悄悄潛回北京,路上辛苦,四阿哥何苦跟著我遭罪?」

  胤禛愣了一下,剛要說話,我卻把目光轉向了盆楚克。

  「貝子膽識過人,又武藝高強,本是最適合的人選,只是……」

  我微擰了眉頭,略過後面的話,但盆楚克何等人也?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會心一笑。

  「我盆楚克在此發誓,必然效忠曦敏姑娘,恪盡職守,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保得姑娘平安回京,若違此誓,則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突如其來的誓言,福全和胤禛聽了,不由得都是一愣。

  我定定地看著他,問道:「貝子,為何要發如此之重的毒誓?曦敏不過是個奴婢,如何能讓貝子以高貴之軀做這種事情?」

  盆楚克笑道:「敏姑娘,在下早已說得很清楚了,姑娘是聰明人,難道還要在下再重複一遍嗎?」

  我凝視著他,許久,才輕歎一聲,緩緩說道:「貝子,不瞞你說,我對於毒誓這種東西,從來都不信的。只是,若是貝子與我在一起,而我卻發生什麼意外的話,我未必會有事,貝子卻無論如何難逃罪責,這一點,你該是知道的。」

  他笑著點頭:「這是自然。」

  我逆時空而來,註定不老不死,如此慎重,只不過為了腹中的胎兒著想。但若是我的孩子真出了什麼事,那不管盆楚克如何掩飾,康熙都不會輕饒了他。所以我才會如此變相警告,若他想要借機做什麼手腳,最好還是三思而後行!

  胤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忽然說道:「敏敏這話沒錯!如此說來,我也不能不去了!阿瑪把你的安全交給了我,要是你真出了什麼事,我可不認為他會看在我是他兒子的分上饒過我!」說著扮了個鬼臉。

  我不由得抿嘴一笑。

  此時福全也道:「是啊,敏敏,四阿哥年紀雖小,卻也該好好歷練歷練了!你就帶上他吧!再說,他好歹是個皇子身份,緊急的時候,也許能起點作用。」

  我看了他們一眼,知道他們是擔心盆楚克會對我不利,才會執意要胤禛跟去。不過經過剛才的一問一答,我現在反倒不大擔心盆楚克的忠心了。想想有這麼個人物跟著,胤禛應當也不會有太大問題才是,便不再堅持,點了點頭。

  於是就這麼定了下來。福全仍然按照原來的計劃上路,而我、胤禛和盆楚克則悄悄離隊,從另一方向潛行匿跡,前往北京。

  接下來就要去做各自的準備工夫了。臨走之時,我叫住了福全。

  「王爺,我瞭解你,一如你瞭解我。此次分道揚鑣,是為了你我的安全著想,若是王爺想打著我還跟你在一起的旗號招搖上路,意圖將對方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你身上,那我也會有自己的方法。具體是什麼,王爺應當很清楚才是!」我看著他,認真地說。

  他神情一滯,然後苦笑:「敏敏,你……好了好了,我答應你,絕不會自作主張了!」

  我看著他,欣然一笑,輕輕鬆了口氣。

  雖說還沒有到盛夏,可正午的日光仍然毒辣得讓人消受不了,尤其是我這種孕婦。因此,我們便在一家小店中略微休息。

  盆楚克的本事再次令我驚訝,他讓我見識到了傳說中的易容術。

  所謂之易容,當然不可能是後世的武俠小說中胡編亂造的什麼「人皮面具」之流,而是一種巧妙的化裝術。僅僅是膚色的改變,和寥寥幾筆勾勒,便呈現出完全不同的外貌,整個臉形並沒有改變,卻給人完全不同的印象,產生出從來不曾見過這個人的感覺。

  能夠在三百年前的時空中碰到這麼出神入化的化裝術,我不得不對古人的智慧再次刮目相看。

  一路上,我、胤禛和盆楚克化身為表姐弟,本來按實際年齡算,我算是他們的長輩,卻在盆楚克一句「看你這樣子,就算有人說你是我妹妹都不會覺得奇怪」之後,不得不降了一輩成為他們的同齡人。我知道自己不變的容顏會帶來多大的麻煩,也只好由著他們去了。

  於是胤禛變成了我的弟弟,盆楚克成為我表弟,平白無故便矮了一截輩分,很是讓我鬱悶了一陣子。

  果然不出我們的所料,在分頭突出包圍之後,我偃旗息鼓,喬裝打扮趕路,一路上沒驚動任何人,便再也不見什麼埋伏。

  倒是胤禛,改變了很多。原本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皇子,卻在幾天的平民「體驗」之後感悟甚多。

  塞外,自古以來就比中原偏僻和落後得多,靠近邊塞的地方跟京城的差距更是不可鬥量,在這太平盛世,雖說不上餓殍遍地,卻也絕對算不上富庶之地。

  胤禛是經常在京城裡走動的,跟那些從小便被困在皇宮裡,沒見過外面世界的皇子不同,很是有點見識的,但畢竟沒離開過京城。事實上,即便是在康熙年間,仍然多的是窮人家賣兒鬻女,沿街乞討卻討不來一頓溫飽。而富人家作威作福,甚至勾結官府欺男霸女、魚肉鄉里。如此強烈的反差,令這個仍然血氣方剛的少年心靈受到強烈的衝擊。

  「皇上也是人,精力也是有限的,他不可能每州每縣都親自過問,全靠當地父母官來管理。如果這些父母官們無法自律,那這一方百姓自然就會受苦了。」盆楚克在阻止他打抱不平時,如此說道,「四阿哥,您能管得了一個,管得了全天下嗎?再說,您不過是一個皇子,無權無勢,憑什麼去管這些父母官?」

  我不知道這番話在胤禛心中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只看見他漲紅的臉,和羞愧、狠戾、陰霾兼而有之的複雜眼神。

  「這樣好嗎?對皇子如此說話,不怕對你以後的仕途有影響嗎?」背地裡,我問盆楚克。

  他哈哈一笑:「對四阿哥,我想還不用擔心吧!否則你也不會如此在意他對嗎?」

  我微微一笑。

  在意,是因為他是未來的雍正帝,究竟這孩子心性如何,到現在我也沒摸透。別人眼裡的他是個溫和而細心、頗有能力的皇子,康熙似乎也對他另眼相看,但不知是不是我受後世歷史影響太深,總覺得他不該是這麼簡單的人物——

  是我多心了嗎?

  「倒是你,打算怎麼做?」他反問我。

  我一愣,心情隨之有點暗淡。

  自從逃出那小鎮上的包圍之後,我便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與被人襲擊比起來,更令我悲傷和憤怒的,是自己人的背叛!

  草原上與策妄阿拉布坦的「偶遇」,主謀是誰不言而喻,我雖悲傷,卻並不感覺憤怒,只是有著深深的無奈。因為我知道,從來帝王家的爭奪就不存在「仁慈」和「親情」,遲早有一天,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面對這種境地。

  然而走出草原後,穩妥起見,我們特意變換了裝束和身份,悄然上路。這本該是極秘密的,為何竟會被人預先埋伏好,差點打了個措手不及?

  無論如何分析,最後得出的結論都只有一個——

  背叛!

  一手創立的組織,居然出現了背叛者,驚訝之餘,便是深深的憤怒。出現背叛者是我領導的失敗,曾經令我一度難以接受,但靜下心來,其實想想也是自然。只要是人就會有欲望,有些人為了欲望便可以不惜一切。我原本不必如此驚訝和難過。

  但那種被自己人背叛的憤怒,卻是久久無法平息的,伴隨而來的,還有更多的懷疑。既然在這種地方有人會背叛我,那其他地方呢?京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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