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宮夢縈 | 上頁 下頁
一二四


  遙見西北隆山寺旁,聚集番僧無數,手持刀箭,企圖阻截射箭。胤禵即令兵士前進,驅殺番僧。那些番僧並沒十分勇略,不過一點劫掠欺民的伎倆,忽見鐵騎紛至,其勢兇猛,呼嘯一聲,慌四散奔逃。胤禵持箭射中首領,得知此次大策零敦多布手下善戰的唐努烏梁海騎兵不過才千余名,其餘大都是臨時招來的僧侶。他眸中烈火燃燒,似將一切焚燒殆盡般,夾緊馬腹,向著北方峻嶺行去,無數的馬蹄聲緊隨其後紛紛踏踩過初夏青草。

  更慶鎮,巴顏喀拉山腳。

  血色狼煙,四處屍首遍野,更慶鎮,已赫然成了座死城!如唱響著無聲的挽歌,眾人四目相望,手心冰冷。

  前哨快馬來報,「報准都統,向南三裡處,發現敵寇蹤跡。」

  「那還不快追。」還未等前哨話音落地,薩哈連已一騎當先,揮鞭而去。

  副將岳鐘琪夾緊馬腹,追上法喇憂急道:「這鎮看著有古怪,犛牛、羊、糧食四散,卻無人掠奪,似只是要將咱們引向山裡,可那巴顏喀拉山懸崖峭壁,實是個容易布埋伏處,雍親王說得也不是全無道理。」

  天際雲層滾動,微微似有聲響,法喇一斂眉,揚手號令全軍噤聲,片刻,烏壓壓幾千騎兵,皆勒馬屏息靜聽,隱隱鏗鏘聲響,一陣風過,又寂靜無聲。法喇眉頭攏緊,「岳鐘琪,」他稍稍停頓一下,瞬間決定,「你帶著三千人馬留守在此,如有異象,再行變動。」

  岳鐘琪應聲頷首,速領三千騎退守一旁。

  法喇指揮大軍向著綿延丘陵行去,山路漸窄,龐大的列隊延伸成縱隊,錚錚聲響自遠處傳來,如同天際模糊的遠雷,若有似無,待行得更近些,聲音便清晰可聞,那是刀劍砍劈刺殺間的撞擊聲,就在此不到一裡之地。

  「全速前進!」嘹亮軍號聲響起,刀刃交加的鏘鏘聲密集響起,馬踢聲如潮水般踏過,群山之間豁然開闊,徒見一面闊五、六裡天然峽谷,胤禵與大策零敦多布兩軍正絞殺一團,法喇、薩哈連、尼堪率眾殺入,南北兩軍包圍圈漸匯攏,陣型收縮,聚成兩股尖鋒狀,正欲一舉殲滅敵寇。

  大策零敦多布見清軍人馬匯攏,漸抵擋不住,臉上忽露出抹詭異笑容,探指入唇,溢出古怪嘹聲,四周唐努烏梁海人齊聲應答,如浪潮湧退,四傳開去,忽地他們全體揚鞭打馬,狀似毫無章法的四向奔散。胤禵、法喇目瞪口呆之際,四散的人馬即刻變陣,成兩翼形直奔向北,匯成大隊,數千人馬揚起滾滾塵土,禦馬如兒女,來去快如風,極迅速的消失於北方天際。

  巨大的震動自地底爆發,驚雷霹響,爆炸聲、沖天火光猶如遊動的火蛇,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透大地。一時間人仰馬翻,驚呼慘叫、馬倒曆嘶、爆炸聲不絕。

  大策零敦多布疾馳中眯眼回望,抑制不住地咧開嘴揚天狂笑。突得清軍內奸,他欣喜若狂,險山惡水如履平地,七晝夜不停奔波千里,精心策劃佈局,等的便是這一刻。他隱秘遣人縱橫挖通山谷地下,埋入火藥,又以竹竿捅穿竹節,竿竿相連,內裡裝置長長的導火線,只派一小部分騎兵不停地騷擾先期而至的清軍,受攻擊後撤回,待追擊的清軍隊形散亂疲憊時,早已四面包抄的騎兵則在一陣密集的弓箭射擊後蜂擁而來,如此反復拖延時間,待清軍人馬大部隊匯攏時,再嘹聲撤退,潛埋在山上的人立即點燃引線。

  待四周雷鳴驚爆聲稍停,煙霧亂陣中,群蝗般的箭雨從四處射來,箭弩破空穿過,銳響不絕於耳,箭勁力威,透骨穿過,清兵只聽得自己骨頭應聲碎裂,唐努烏梁海人去而複返,和原先埋伏在山頭點放引線之人如潮水般層層湧出,齊放箭雨。

  遍穀是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胤禵握緊了手中金刀,冥冥中聽見一個聲音在耳語:不行了,事態已壞至無可挽救!恍神不過是一瞬,已聽人喚他,猛抬頭,飛箭斜斜貼臉擦過,驚魂未定,才見不遠處一滿臉血污少年,向著他拼命揮手:「大將軍,小心!」話音才落,一支流箭瞬間刺透那少年心窩,他臉上猶掛著萬分焦慮,身已朝後仰面倒下。

  胤禵突覺得眼睛有些灼痛,原本紊亂的心緒竟在刹那間冷靜了下來,不,不,不,他絕不認輸!若不能使敵人的鮮血染紅戰袍,凱旋而歸,那便讓自己的鮮血染滿征袍,戰死沙場吧。

  胤禵手握金刀直面前方,穿嘯穀風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而他的人,卻如帥旗標杆一般,傲然挺直,穩如磐石。

  「此戰有進無退,有生無死!想活命的跟上!」胤禵曆叱一聲,手中金刀向北揮指,一如戰神,金刀受殺意激蕩,嗡嗡作響。

  溫熱的鮮血灑上了胤禵的臉,他全然不覺,奮勇當前。

  原已亂做一團清軍,卻見著大將軍這樣堅定英勇,無畏生死,胸腔一股男兒血鋼暫態點燃,一時間群情奮勇,向前殺開。

  蝗蟲一般密集的流箭,一眼望去,滿目刀兵流箭,處處皆是有死無生的險地,偏偏有股人群,似聚集了萬千之力,如同一柄鋒利的劍,恣肆地插入唐努烏梁海人陣,直將其殺成血腥煉獄。

  昏天黑地,暴雨咆哮而至,血泥糅雜,唐努烏梁海人倒下再湧如鐵桶般愈箍愈緊,清軍雖是死死支撐,但總會力竭。突地,北方傳來陣驚天動地的呐喊聲,唐努烏梁海人鐵桶似的包圍圈,一下潰散開口來。

  一陣嘶叫刺破茫茫雨幕,「看啊,是咱們的軍隊!岳將軍來了!」聲音越加磅礴巨響,唐努烏梁海人頓時陷入了一個腹背受敵的窘境,陣腳大亂,清軍俱從肺腑中吐出一口氣,士氣為之一振,再次激勇,戰局至此已全然扭轉。

  血雨紛飛,大策零敦多布見已失控,一狠心,命人掩護,棄眾逃去。

  彼時,天邊雨漸停下,一彎彩虹,映照著遍野紅穀,叫人滿目哀涼,死屍在餘輝中袒露著森森骨肉翻轉的傷口。

  終於勝了,卻這樣慘烈,這一仗究竟有沒有意義?胤禵目中閃過悔意。

  「胤禵,不要讓仇恨蒙上你的心,它除了能讓一個人瘋狂殺敵外,就只剩絕望……一個好的將軍應該時刻想著有帶著他的士兵們卸甲歸田的那一天,讓一心追隨你的人終得回鄉,這其中意義,遠遠大於功成名就,鋒煙沙場。」

  胤禵面頰上沾染血跡,蒼穹浩瀚,天幕下,人影極之渺小。

  他望著天邊如山巒一般起伏連綿的雲層,似天的盡頭,原來竟是如斯寂靜,才恍然覺悟,即便是大將軍王的力量也很渺小,原來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他,一股柔情湧上心頭,他從沒有象這一刻般如此渴望回到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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