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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怎麼了,很難吃嗎?我也沒嘗,是鹹了嗎?醬拌太多了?」胤禛見她皺眉擠眼的一副難吃相,狐疑道。

  「沒有,沒有,這是胤禛的『處女煮』太好吃了,沒嘗就好,我貪心想一個人,太好吃了。」宛琬低頭嘟囔。

  「你都在胡說些什麼。」胤禛敲了宛琬一個毛栗,他見她吃得那般痛苦卻還一個勁努力地往嘴裡送,俊容微微窘紅,一把奪過盤子,「不好吃就別硬吃,扔了算了。」想想有些賭氣,夾了一箸送進自己口中,「你個壞蛋,又在騙人。」才一入口,他即知又被宛琬給騙了。

  「哈哈,我一直是說很好吃的,可沒騙你,是有人自己心虛哦。」宛琬眨眨美眸,戲謔道。

  兩人共用一雙筷子,拌著那黏黏糊糊的醬,拉扯著麵條,吃吃笑笑。

  只可憐眾人第二日才見到膳房宛如遭劫般的遍地狼籍。

  第十八章

  暮色漸沉,無雲的天空轉為淤青般的深紫。一路急馳的馬車揚起漫天的塵土,直駛至雍親王府外停下。撩起車簾,胤禛也不等侍衛前來伺候,逕自跳下車來,往裡直沖,大步走向書齋。

  守侯在那的婢女們趕緊上前伺候更衣。

  胤禛隨手端起婢女奉上的茶水,剛一入口,又「噗」地一聲全都噴了出來,濺了那婢女一頭一臉,琺瑯彩瓷碗被狠狠砸向地面粉碎一地,鏗鏘作響。「你是不是想燙死我?滾,蠢東西,連碗茶都伺候不好,統統給我滾出去。」匍匐在地早已嚇得渾身發抖的婢女如釋重負趕緊起身跑了出去。

  自在朝上胤禛心裡就有股子怒氣周身膨脹,苦於無處發洩。他在書齋只是來回踱步,拳頭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終於悶吼一聲,轉身手臂掃出,掀翻檯面,只聽一陣唏嚦哐啷聲響,書案上的紙磨筆硯統統滾落在地。守在外面的隨侍們聽著裡面動靜,面面相覷,更無人再敢入內。

  掌燈時分。

  李青原本也躲在外間,這會見天色更沉,早過了用膳時間,爺還待在屋裡沒任何動靜。他只能硬著頭皮進去伺候,一會工夫,又被趕了出來,急得在外直打轉。傅鼐翹起拇指比了個方向,沖他小聲道:「你趕緊去那搬救兵罷,眼下也只有那位主能讓爺安生了。」李青恍然大悟的一拍腦門,只怪自已蠢得早沒想到,趕緊打發了個機靈的婢女速去。

  七扇美人屏風後一道纖細的身影背手漫不經心邁步而出。

  「半夏,你看我這身裝扮如何?」青衣小童淺笑盈盈地伸平雙臂,俏生生地在原地轉了個優雅的圈子。

  半夏瞅著宛琬一身青衣,頭戴同色小帽,不禁奇道:「格格要扮男裝,但為何要做小廝裝扮?」

  「出去換男裝還不是因女兒身麻煩,既然如此索性就不穿華衣錦服,扮成小廝豈不更好,更方便?」宛琬望著大穿衣鏡中身影滿意的點點頭,伸手取下小帽。

  蘇木掀簾進來說茱萸有事要回。

  「你快讓她進來。」宛琬一聽是胤禛身邊婢女心底一沉忙不迭聲喚入。

  等聽茱萸說完宛琬緩下神來,那個愛砸東西的傢伙准又是遇到了什麼憤恨難平的事。她眨了眨明眸,重新戴好帽子。「茱萸,走,咱們一塊過去吧。」

  李青正急得團團轉,見了宛琬連忙打恭作揖只差沒說阿彌陀佛。

  宛琬小聲囑他去取過一套平日裡爺穿的漢裝便服這才往裡探去。見一地狼籍,她微微蹙眉,再見胤禛一人背身坐在空無一物的書案前,獨自發怔,宛琬的心暫態又無限柔軟歡喜起來。她屏住呼吸,小心避開地上狼籍躡手躡腳走至他身後,彎下身子緊貼著他背,雙手遮住他眼睛,瞬間感到那依俯的身子一僵。胤禛聞著她袖攏飄來的馨香已知是她,他拉下那遮著的纖手玉腕,並不理她,對著書案又踢上幾腳。宛琬也不氣惱,攬著他肩,眼角餘光瞥見他斂眉肅容,微微一笑。無論胤禛如何要推開她,宛琬只是緊緊依貼著他,扯住他衣衫,彷佛那裡有著她最珍貴最渴望的東西般決不放手。

  「我知道,胤禛是生我氣了,氣得他心想人家東西都扔得手酸了,怎麼那個小聾子還沒有聽見趕緊過來瞧瞧呢。嗯,明日一定叫王太醫給瞧瞧我耳朵是不是有點毛病。」宛琬很是認真道。

  胤禛緊繃著的臉總算露出一絲絲笑意,又速速斂去,宛琬留心瞧著。

  胤禛轉過宛琬讓她坐於身上,這才發覺她一身青衣裝扮。「都夜了怎麼還要出去?不可以。」

  宛琬雙手緊貼著他冰冷面頰,稍使力一拉,「不要,胤禛生氣的樣子好嚇人,我要胤禛陪我出去吃些東西才能補回來。」她雙手繞他頸間,粘膩著他,恰露出那一弧酥白。

  胤禛瞅著心中一蕩不禁俯首輕啄一下,伸手環住了宛琬的腰。那腰盈盈一握,柔若無骨,這身子竟如水一般,他心一下就柔軟了起來,暗自低歎,罷了,罷了,就隨她去吧。

  雍親王府,東風閣。

  簾幕低垂,福晉獨自端坐在搭著繡花椅帔的雕花楠木椅上,手執象牙梳,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她素不喜跟前圍繞著人。他今日剛一回府就大發了通脾氣,她知他事事要強,性子又倔只怕是又不肯再用晚膳,特去做了幾味精細小菜,熬了茯苓粥讓人送去。夜涼起風了,他也不體恤自己的胃不好,總為了那些個雜事和自已身子過不去。

  安嬤嬤挑簾進來:「格格,老奴都說了是格格親自做的小菜,爺也不肯吃,真是好心沒——」

  福晉伸手攔住她要說下去的話,這後院的磚沿瓦縫裡只怕都長著耳朵。

  「那你幫我把這頭再梳起來,我過去瞧瞧。」

  「格格,你可不用再去了。李青那個滑頭的奴才讓人去請了宛格格來,也不知她和爺說了些什麼,竟哄得爺和她出去了。」安嬤嬤不屑地撇嘴道。

  福晉那手忽就一抖。「那也好,你先退下吧。」

  安嬤嬤瞥見格格的臉上閃過一絲強烈的嫉妒,隨即又恢復了往常的莊重雍容神色。若不是她從小看大的格格,她幾乎都要以為那一定是自己的錯覺。

  安嬤嬤恭身退下,她沒能看到她主子如水雙眸中的溫柔已消失。

  她還能相信她們嗎?這世上還有她能信的人嗎?宛琬,宛琬,她從前的心思只怕一半都落在了她身上,可終究還是她把那一腳踹在了自己心窩上!因為宛琬,她心裡住進了一隻野獸,日日啃噬著她的心,夜夜腐蝕著她的骨。從嫁入這府裡,她就知道後院每個女人心裡想的,唇上爭的無非就是『爭寵』兩字。明爭暗鬥她從小到大見得多了,阿瑪府裡從不缺這些女人的爭鬥伎倆。紮小人,抄八字讓神婆施法,造謠生事這些雕蟲小技她又怎會放在眼裡,她們都只不過是石入海底罷了,她的爺對誰都興趣索然!可她萬沒料到有天她竟要輸在自己親侄女手裡。那時不知是多少昂貴藥材服用了下去,花的金子都能打出個人來了,偏她還是昏迷不醒,他勃然大怒,將手中的藥碗潑向太醫,怒駡道:「一群沒用的廢物!要是你們統統不能救活她,我就讓你們去給她陪葬!」他雖冷面,平日裡卻總是小心謹慎,事事當心,何曾為了女人當眾說過那般狠話,嚇得那些大夫們磕頭如搗蒜,驚得她從頭涼到腳。那一刻起,她才知道宛琬在他心裡到底有多重,她一直還視為孩子的她拿走的竟是他的心。她們本源自相同的血脈,為何她那樣漫不經心卻能深入他心,而自己於他卻如此微不足道,叫她怎能心甘?輸了?不,不到最後又有誰能言輸贏!阿瑪、額駙、阿哥們都棄她而去,她所有的所剩的所靠的不過只是她自己而已。

  福晉不動聲色,慢慢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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