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三八


  轉到他眼前,他沒有吼我,也沒有驚喜,只是淡淡地問:「去哪兒了,人生地不熟的,別亂跑。」然後就拉著我往回走,臉上沒有笑容。走過戲臺前的廣場,很多人圍著一張告示,雖然離得遠,我還是看得很清楚,是康熙昭告天下二廢太子。胤祥停下看了一會兒,複又往前走,眼神更加空洞。

  走回車子,小福子問是不是住一晚再走,他不說話,我剛要搭腔,他又突然很煩躁地喊起來:「不住,走,趕緊離開這兒!」

  「你惱我了?」我忍不住問,實在受不了這種突然的沉悶。

  「我今兒個才發現,我這人,原本就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怎麼還變成了眼中釘呢?」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聽得一頭霧水:「你說的什麼?你是不是惱我了?我跟你鬧著玩呢,沒跑丟。」

  他回頭扯了一下嘴角:「沒有,我知道你鬧著玩呢,我就是冷不丁地就膩歪起那地方,再待下去,可能你真就丟了呢。」

  我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車子飛奔在路上,要把天津城和那點詭異的氣氛統統拋在身後。

  自那日起,胤祥的心情遠不如剛出來時那麼輕鬆了,我雖然不太明白,也幾乎後悔死。每天除了中途小歇換馬之外,胤祥都命令繼續往前跑,一直跑了六七天,我指著阿克敦他們提醒胤祥,再這樣跑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他這才想起來問:「到哪兒了?」

  小福子滿臉疲憊:「爺,咱們一直往西南跑,這會子都進了河南境了,已經是黃河邊,是不是換船過去?」

  他想想:「過了河應該就是洛陽。這樣吧,換船過去,到了洛陽歇兩天再走。」

  我不解:「咱們又不是逃命,用得著這樣嗎?」

  他搔搔頭說:「中隱隱於市,小隱隱于林,等我靜得下心來再決定隱在哪兒。」

  船艙裡,他靠在窗前,神情呆滯。外面是黃河落日,像一叢慢慢落下天際的烈火。我從來都以為只有海上的太陽才讓人神往,卻不知道原來這種沒進大河的熾熱更叫人震撼。

  我把茶碗遞給他:「這日頭還真好看,亮到極致,紅到極致,好像要把所有的光都發出來似的。」

  「再亮再熱還不是得沒下去?」他呷了一口茶,似乎漫不經心。

  「可是明天早上出來的會更亮更熱。」我壓住他的手,「你跟我說,你還有不甘?」

  「有又如何?」他又習慣地捏上我的耳垂。

  「若有,我們就小隱于林,修身齊家而後才能治國平天下,市井間只能落俗,不能修身,等你在林間悟透了處事之道,你就可以做到大隱於朝了。」

  「我看,若是丟了你,我跑到哪兒都會落俗。也罷,我們就找個清靜的去處,省得你又跑沒了影。」

  我整整他的衣服:「還在為那天的事彆扭呢?我就說你這些天不對勁。」

  「你哪裡省得?鑽在那人堆兒裡我不知道有多煩,覺得我可能就這樣沉下去了,你又一下子不見了,我頓時沒著沒落的。」

  「沒意思,沒想到你這個人這麼不識逗,白攪了我的興致。」我故作不滿。

  「你這個興致非攪不可,以後再敢幹這個促狹事,我就真把你撂下不管了,哭死你!」

  我獻媚地笑對著他:「十三爺,你恐怕還沒搞清楚狀況呢,把我撂下?容我提醒一句,您老人家的身家財產在誰手裡知道麼?若是找不見我,你認為你跟小福子誰要飯比較拿手?」

  他垮下臉,馬上開始討好我,我跺著腳笑話他,船輕輕地晃著。

  又過了五天,我們到了南陽縣城南。小福子說:「這麼走再往南是白河鎮,南下三個方向是三個省,爺看往哪邊?」

  胤祥左右看看,指著西南問:「那一片是什麼地方?」

  「回爺的話,那是臥龍崗。」

  我聽了心裡一動,趕緊拽住他:「臥龍崗是好地方,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他立馬齜著一口白牙:「都聽你的。」果然是個識時務的爺。

  「春前有雨花開早,秋後無霜葉落遲。」臥龍崗地處南陽盆地,比較起京城真是暖和太多了,已經近十月份,仍然是一片鬱鬱蔥蔥。走在一條被人為踏出的羊腸小道上,胤祥一直嘖嘖讚歎。我不禁有些自得:「我選的地方不錯吧?不過你這常出門的人,怎麼也這般沒見過世面似的?」

  他答:「以往都是忙得四腳朝天,哪有功夫賞景?再說,我得的從來都是賑濟放糧的苦差事,去的也是非澇即旱的窮地方,哪有這般景色?看這地方不冷不熱的,還真是個世外桃源。」

  「是啊,地靈才能出人傑麼,能出孔明這樣的奇人,這裡自然不是凡境。」

  他聽了,不以為然:「我卻覺得後人描得過了,我不信躬耕於一隅,就真能憋屈出那樣的一個奇人來。」

  我晃著他的袖子:「哦?那你讀三國,你最看重誰?」

  他想了想:「孫仲謀。」見我看他,問,「幹嗎?不像麼?」

  「確實不像。」想到他未來的命運,我還真有些意外。

  他挑眉:「怎麼就不像了?孫權的眼光不是一般得遠,我一貫欣賞他的任才尚計,真所謂」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

  正說到這,我們走到山門前,小福子說:「爺,打這進去是武侯祠了。這臥龍崗有不少房舍,要不,咱今天就借在這兒住下?」

  胤祥說:「也罷了,我倒真想看看這諸葛奇人的發家地是如何的。」說完便拖著我三步兩步跨進去。

  祠堂占地很大,庭院房舍看上去都是粉飾一新。小福子找來看祠堂的老人,姓杜,原是知府的家奴。老人告訴我們,前年知府才撥款重修了這武侯祠,撥了他來照看。山門外有一大片湖泊,後面還有很多間房舍,住的都是些雜役。杜大爺說:「湖邊有個小院子,前年知府老爺來時臨時搭的,好些時候沒收拾過了,這位爺和夫人若是不嫌棄,就先將就在那兒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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