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二八〇


  「峻峰哥,謝謝你!對不起!」因為她的莽撞,不但打亂了王妃的安排,也破壞了他的前程。

  「那些不算什麼。」峻峰微微一笑,叮囑說:「大漠的冬天來得早,氣候多變,你孤身一人,多加小心!」

  「峻峰哥放心,我是在這片大漠上長大的。」圖雅笑著拍拍馬背:「老馬識途。」

  峻峰笑笑,又說:「王爺是真正關懷公主。若有公主的消息,還應該告訴王爺知道,也好從旁相助。不論其他事如何,就算為了怡安,保證公主安全都是最要緊的。」

  「峻峰哥的意思我明白。我一得到王妃的確切消息,就設法讓人給你送個信。峻峰哥,你也要多加保重。」

  峻峰帶住韁繩,立在原處,提著一顆心目送圖雅策馬遠去。就因了那份堅忍麼?她們被送去承受男人也未必負擔得了的磨難?他很想護送圖雅一起去找到姐姐,接她回來,可是他不能。人生地不熟,他的意外出現,只會帶給她更多的麻煩。過去現在,他都幫不了她。

  策妄阿拉布坦沒有在東境布重兵與清軍對峙,反而抽調了幾千名烏梁海士兵去伊犁。烏梁海部照常農耕放牧,只奉命加強了防務。

  圖雅在烏梁海人中長大,先前的主人也是小有勢力的一方領主,又跟著大王子和阿格斯冷進阿爾泰山打過幾次獵。小心地避開軍事要地,兩次遭遇盤查也都混了過去,順利來到烏倫古湖邊的行宮。

  行宮裡靜悄悄的,看樣子這兩年都沒人來住過。看守的哈斯巴根也沒有蹤影。圖雅略作休整,補充些乾糧和清水,又上路了。

  也許,只有去伊犁找到大王子,才能得到王妃的消息?要不要先順路去看看母親和弟弟?也許他們知道些什麼。去年她沒回來,母親一定牽掛著。想到弟弟的異母兄長巴圖和紐倫侵略性的目光,圖雅有些躊躇。

  從小,那兩個人對她還算不錯,可她很瞭解他們殘忍暴虐的真面目,也清楚他們腦子裡打著什麼肮髒主意。她不怕他們,可擔心母親和弟弟會被他們折磨。前幾次回家,王妃都派人護送,又給主人帶去值錢的禮物。主人夫婦因而對她很客氣,對她母親也好了很多。巴圖和紐倫也沒敢有什麼失禮的舉動。這回,王妃失勢,她一個人,一付落難窘迫的樣子,會不會出什麼事?

  也許,還是不要回去的好。圖雅加快速度往西趕路,有些驚慌地發現頭頂雲層的顏色在變濃,似乎醞釀著一場暴風雪。

  身下的馬匹大概感染了她的緊張,突然站住,仰天嘶鳴。

  圖雅穩住神,輕拍愛馬:「不怕,我們在附近找個能避風雪的地方。」

  一句話沒說完,前方也是一陣馬嘶聲。馬蹄聲漸近。

  圖雅還在努力辨認馬上之人,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驚喜交加地呼喚:「圖雅!」

  「阿格斯冷!」圖雅喜得從馬上跌了下來,跪坐在草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圖雅,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你受傷了?」馬的去勢未減,阿格斯冷慌忙跳下來,幾步趕到面前,蹲在她身旁查問。

  圖雅搖搖頭:「沒事,我沒事,沒受傷。」

  阿格斯冷松了口氣,又問:「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怡安呢?難道是怡安出事了?」

  「不是。怡安很好,她還在北京,我,沒能帶她回來。」圖雅的眼淚流個不住。

  「你沒事,怡安也很好,還有什麼可哭的?傻丫頭!」阿格斯冷放下心,笑著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珠,拉她站起來:「你回去見過你母親了嗎?」

  圖雅搖頭,反手拉住他:「王妃在哪裡?好不好?」

  「還好。王妃在賽裡木湖。我們在那裡住了半年多了。」

  「你一直和王妃在一起嗎?」圖雅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來。阿格斯冷不會讓人對王妃不利。

  「王妃回來後,大王子就讓我和水靈回伊犁陪伴王妃。王妃開始被禁足在伊犁,後來被轉到賽裡木湖。我和水靈一直跟著王妃。」

  「你又怎麼到這裡來了?萬一你離開的時候——」

  「王妃讓我來的,叫我去看看你母親,送點東西給她男人。王妃不放心別的人去。你別怕,王妃身邊還有敖其爾。」

  「敖其爾?」上一次,他給王妃惹的亂子可不小。

  阿格斯冷明白她在想什麼:「他是皇帝派給王妃的侍衛,是準噶爾人,大汗和大王子都信任他。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大汗好像是派他來監視王妃的,不過,他對王妃還好,很周到很仔細。有兩次,阿拉布和巴爾斯跑來想羞辱王妃,都被他打跑了。」

  阿格斯冷抬頭看天,雲色更黑了:「我們走吧!雪下來之前還趕得到你母親家裡。路上再慢慢說。」

  兩匹馬生在一個馬欄,一起長大,久別重逢,興奮地親熱廝磨一番,高高興興地並肩奔跑起來。

  當日,索多爾紮布是想借題發揮,把楚言的勢力連根拔起,據為己有,也給阿格策望日朗一個大打擊。

  策妄阿拉布坦卻不糊塗,知道他這個老婆的斤兩。一半的蒙古人都從楚言的藥材生意受益,準噶爾得到的好處更不用說。前方備戰,藥材也是軍需,後方穩定,治病防疫也很要緊。楚言若想使壞,只需混些假藥毒藥進去,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破壞準噶爾的安定。誰也不知道事情會怎麼發展,楚言的存在代表著一條後路。再說,阿格策望日朗是他最出色的兒子,哈爾濟朗是他最喜愛的孫子,楚言也是他最欣賞的兒媳。阿格策望日朗死頂著不肯另娶,這個妻子在他心裡的份量可想而知。眼下可不是家庭糾紛,鬧內亂的時候。

  不過,他的種種佈局安排又不能讓清國知情,侍衛出逃報信正好給他一個藉口,名正言順地割斷她和東邊的聯繫。

  楚言被禁足在伊犁官邸,並不妨礙她做女主人,替丈夫打理產業,管理自己的生意。索多爾紮布毫無進展,好容易塞到阿格策望日朗身邊的兩個侄女也沒有一點機會。

  索多爾紮布在大汗枕邊吹風,說楚言通過手下的回人,聯絡南疆維吾爾貴族,意圖策動叛亂。策妄阿拉布坦耳根不軟,可也不敢小瞧這個兒媳的能耐。她對阿格策望日朗的影響力,她在維吾爾人中的人脈,她在蒙古人中的威望,她的性格手段,她為了哈爾濟朗和喇嘛結的怨,對他的不滿,他一項也不敢忽視。伊犁現在是王廷所在地,決策中心,離南疆和哈薩克都太近。她現在沒有不好的念頭,不等於一直不會有。她要是真想搗點亂,夠他受的。

  阿格策望日朗聞歌而知雅意。夫妻能在一處是最好,可他事務繁忙,經常不在,伊犁人事複雜,索多爾紮布窺視一旁,府邸裡現放著兩個添亂礙事的,萬一再弄出些個事端,她的處境就更困難了。正好天氣漸熱,阿格策望日朗就說楚言往年不是去昭蘇就是去烏倫古湖度夏天。

  昭蘇完全是阿格策望日朗的地盤。烏倫古湖離喀爾喀太近。策妄阿拉布坦還不準備放開這張有用的牌,就提出讓楚言到賽裡木湖休養。賽裡木湖夏天不熱,風景很美,離伊犁不遠,方便阿格策望日朗去探望。

  楚言離開伊犁,徹底放開手中的事務,至少表面上聽天由命,悠閒地過著日子。索多爾紮布仍然不能如願。

  楚言的人馬有三撥,清國或喀爾喀來的,阿格策望日朗絕對忠誠的手下和維吾爾人。索多爾紮不動不了前兩種人,就選擇從維吾爾人下手。可惜她對楚言建立的組織架構就不很明白,被楚言重用的維吾爾人大多原本身份低微,對從泥土瓦礫中看中發掘了他們,給予尊重信任,賦予機會和希望的女主人忠心耿耿。

  索多爾紮布又想再次收買敖其爾。敖其爾卻忘不了前一次她在關鍵時刻反咬一口,差點置他於死地。沒有楚言先前的信任和後來的大度,他根本沒有機會贏得大汗和兩位王子的重視。敖其爾是聰明人,不準備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索多爾紮布氣急敗壞,唯一能夠打擊楚言和阿格策望日朗的只有串通喇嘛,堅持讓哈爾濟朗留在喇嘛集學習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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