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二四九


  「那不就結了?」安靜了一會兒,十四阿哥似被勾起什麼心事,歎了兩口氣:「沒變的是你。還是同你說話鬆快。」

  十四阿哥問起入京後的住處。楚言便說:「四福晉盛情,早早預備下了,才讓四爺告訴我,不好推辭。四阿哥府裡的弘曆弘晝和怡安同年,若能玩到一塊兒,倒也能省點心。」

  十四阿哥想了想,點點頭:「四嫂是最體貼溫厚不過的,有她為你張羅,沒什麼可不放心。四哥不在,也沒人會拘著你。我左右無事,多跑幾趟就是了。卻有一條,得讓我替你接風洗塵。」

  楚言笑道:「客隨主便。就是十四爺不開口,我也要到府上叨擾兩頓,瞧瞧訛了我那麼些好東西,可做出了什麼好菜式。」

  「你這話若是傳進十四福晉耳朵裡,可是逼她裝病呢。」十四阿哥好笑道:「一聽說你要回來,她就滿處打聽你愛吃什麼不吃什麼,偏你這張刁嘴名聲在外,愁得她嘮叨了幾回說家裡的廚子沒有拿得出手的菜式。」

  「哎呀,這可怎麼說?我沒臉上門了。」

  「你敢不來試試!她就愛瞎操心,心裡存不住屁大點事兒。你呢,偏愛矯情。回頭,由著你兩個對坐著沒臉。我說了,怎麼招待楚言,我說了算,不用她管,大不了找九哥從人間煙火借兩個廚子。」

  「人間煙火還開著?還沒垮臺?」

  「什麼話!你自個兒開起來的生意,倒指望它垮?告訴你,生意好著呢,京城裡的飯館酒樓,人間煙火自認老二,沒人敢稱老大。」

  「雖是我挑頭開起來的,早不是我的生意了。」

  見她神色有些不善,十四阿哥小心翼翼地問道:「九哥又惹著你了?莫不是為著你妹子?我也覺著這三年多,九哥和小九嫂不對勁兒。各幹各的,九哥不再去那別院,小九嫂自個兒在城外置了產業,大半時候都在那邊住著。八哥也是一頭霧水,有心居中勸和,兩邊都是顧左右而言他,使不上勁兒。你可知是怎麼回事?」

  她知道底細,卻不能告訴他,冷哼道:「十四爺會不知道你那九哥是什麼德行?還能是怎麼回事?九爺有錢有勢,什麼樣的女人弄不到手?寒水當初就是上了他的當,這些年,新鮮勁兒過去,寒水年長色衰,好在還存了幾個梯己錢,不用看他臉色過活。」

  十四阿哥想說事情看著不象那麼回事,卻知她對九哥成見甚深,早年還同九哥合夥做著生意呢,為著寒水,就沒少給九哥難堪,好容易見面,犯不著為九哥的事兒惹她不快。連忙換過一個話題,說起暢春園附近康熙賜給幾個年長阿哥的園子,每家怎麼收拾的,有什麼特色好處。

  「你說,皇上給四爺的園子題了個匾額,叫做圓明園?」

  「都是你走了以後的事兒了。四哥那個園子,原來叫做鏤月開雲,就著原有的水澤,挖了個湖,景致不錯。你看了就知道了。」

  那一片地方,她並不陌生啊!福海長堤,槁草叢中散落的殘破石雕,夕照下滄桑沉重。深藏在記憶深處,已然模糊的畫面和人物被翻了上來,遙遠得象前生前世,縹緲得如來生來世。

  小兔子餓了,含住怡安小小的手指頭,輕輕啃咬。怡安癢癢得直笑:「媽媽,拿什麼喂兔子啊?」

  楚言飄遠的思緒被拉了回來,微笑答道:「問你舅舅。」哪個是夢,哪個是真,都無關緊要,擁得住抓得著的唯有眼前。

  十四阿哥哪裡就真養過這種東西,硬著頭皮說道:「弄點胡蘿蔔,菜葉子。再不行,舅舅讓人找點牛乳羊奶來。哎,楚言,你這丫頭喚你什麼?聽著古怪。」

  「媽媽。」楚言微微一笑,腦海中浮起一張親切的笑臉,面目不是很清楚,美麗而慈愛:「我在夢中見到我母親,便是這麼喚她。」

  十四阿哥微微一呆,暗暗嘆息一聲,不再多問,胡亂又找了個話題。

  四阿哥別院的總管受福晉派遣帶了幾個人迎出十幾裡地。一塊兒的還有五阿哥那邊來的兩個管事,傳五阿哥話說,今日京城裡有些事務,無法分身相迎,讓楚言先安頓下來,明日他過四阿哥這邊來。

  楚言忙道:「不敢勞頓五哥,離得不遠,還是我過去吧。」

  十四阿哥笑道:「哪來這麼多客套。你們兩個,回去傳我的話,請五哥好歹讓弟弟我這一回,讓我為楚言接風。誰讓我偏了她那麼多好東西呢?五哥也別麻煩,也別讓楚言各家跑,都上我那兒,一塊兒都見著了,大夥兒也借機聚聚,熱鬧熱鬧。」

  到了別院,剛進大門,四福晉帶著一大家子女人孩子已經迎了出來,見過的沒見過的,少不得一一見禮。

  弘曆弘晝本來老實跟在各自母親身邊,瞧見那一窩小兔起了好奇心,湊上前摸摸碰碰。怡安不認生,自己抱不下五隻兔子,索性分了三隻給他們,問他們有沒有東西給兔子吃。四福晉見狀,就叫弘時帶了弟弟妹妹到一邊玩,命幾個妥當的丫頭嬤嬤看著,吩咐只要不吵不鬧不生事,要什麼都順著他們。

  十四阿哥又同四福晉說起要給楚言接風。

  四福晉笑道:「十四弟一番心意,我哪能攔著?只是,今兒是不成的,趕了這老遠的路,大人孩子都乏了,還是早些安置的好。按理,明兒要先進園子裡給娘娘們請安,會不會留飯,可是沒準兒。」

  十四阿哥想了想:「明兒我也要進園子給額娘請安呢。一早進園子,留頓中飯也就是了。晚飯在我那兒吧,我前幾天就讓人著手預備了,東西都是現成,回去派人各處打個招呼,請哥哥嫂嫂們下午差不多就往我那兒去。幾位四嫂也請過來。」

  四福晉搖搖頭,笑道:「楚言妹妹在我們這兒住著呢,哪天不能見?幾時不能說話?明兒就不過去搶人了。莊子上出了點事兒,正要叫管事的進來問話,也不知明兒幾時能弄完。十四弟別等我們。」

  十四阿哥深知,四阿哥不在,四福晉除了去給德妃請安,其他日子只管誦經禮佛,約束家人,管教孩子,除非必要應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管在別院還是親王府,那個大門,開著和關著也差不多。那番邀請也不過是個過場,並不指望她真去。

  四福晉卻又笑道:「十四弟別嫌我多嘴。楚言妹妹從西域到京城,千里跋涉,也沒能在行宮好好休養將息一番,沒多久又要啟程回西域,這番辛苦,我想也想不出來。兄弟們原本情深意厚,這些年沒見,必是想好好聚聚,還望多體諒她們母女,別光顧著盡興,把妹妹和外甥女累出病來。」

  十四阿哥忙道:「四嫂說的是。我記下了。」

  小嵐見了楚言歡喜不甚,眼淚汪汪,自知身份,見過禮,轉身就去招呼圖雅,詢問如何歸置行李,調度指派手下丫頭,果然一派王府大丫頭風範。

  四福晉是個過日子的實誠人。等十四阿哥走了,打發了各府過來傳話問好的管事,淡笑著掃過一圈:「公主也不是住個一兩天就要走,明兒一早還得進園子給娘娘們請安,妹妹們且把肚子裡的話再存上一存,等公主精神好了,慢慢說來不遲。」

  丈夫出門,年氏悶了多日,神交已久,終於見到真人,十分親切,只覺得有說不完的話。李氏那幾位一來受了楚言不少好處,二來知道這位公主在皇上太后心裡頗有分量,王爺更是看重,紛紛搶著獻殷勤。被四福晉輕輕這麼一說,忙都應是,安靜下來,帶了三位小阿哥,告辭退下。

  四福晉一邊陪著楚言往那院子走,一邊笑道:「我越俎代庖,妹妹可別多心。」

  楚言賠笑:「嫂子這話見外。嫂子豈會不知道,我原就是個懶人,最怕人多。」

  四福晉點點頭,笑道:「我知你素不在意那些虛禮,喜歡舒坦。他們倒都是真心實意盼著你回來,只是怕你抹不開臉,強撐。王爺說,他反正是出了名的面冷心狠,倒不如讓我們替你扮了這黑臉,讓你省點精神辦正事。」

  楚言連忙道謝,又笑道:「這就是有哥哥嫂子疼的好處了。說起來還是四爺最有福氣,不過動動心思,嫂子萬事替他打理妥帖,回家來只管翹腳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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