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一四七


  51、故人

  楚言請十三阿哥驗收府邸,特地解釋種花植木的情況。什麼什麼已經種下,什麼什麼要等明年春天,另外,跟何七約好,御花園和慈甯宮花園的名品,分根結子的時候弄一點出來。

  「弄園子就是花時間,要有耐心。十三爺想起來要什麼,先別急,找何七問問,看看能不能從宮里弄點出來。花園是散心的地方,最要緊合意,十三爺住進來以後再看喜歡怎麼著。」楚言總結說。

  「說的是。多謝你花了這麼多心思!我回過皇阿瑪,過幾天就搬進來。」十三阿哥的眼睛清亮亮的,溫潤柔和。

  楚言眼簾輕垂,微微偏開頭,笑道:「十三爺不嫌我胡鬧就好。」什麼時候開始,她無法再把這個人當作一個半大孩子,不能再把他當作鄰家男孩?什麼時候開始,一向讓她如沐春風的他,也會令她感到若有若無的壓力?

  十三阿哥開朗地一笑,拉起她的手:「那邊籬下的菊花開得正好,我叫人弄兩壇『冷香』來,咱們圖他半日輕狂。」

  楚言立在原地不動,儘量不著痕跡地把手抽回來,賠笑道:「改日吧,我今兒還有點事兒呢。」

  十三阿哥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眼中有著少見的憂慮和擔心,隨即輕快地笑著:「好吧,改日。我想起,大夥兒好久不曾在一起熱鬧,不如就用我這地方,挑個日子,大家聚聚,也該是賞菊花吃螃蟹的時候了。」

  「也該慶賀十三爺喬遷之喜。」楚言微笑:「該挑個風和日麗的黃道吉日。我不方便出宮,賀禮准到。」

  「不成!」十三阿哥搖搖頭,神情真誠,卻透著兩分固執:「你人來,才是我要的禮。你只管那日來喝我三杯謝酒,旁的事兒,有我操心。」

  見她輕咬嘴唇,似乎有些為難,十三阿哥了然一笑:「得,別想那些規矩!我把四嫂五嫂都請來,你若是願意,我還想把小九嫂請來呢。啊,說錯了,是你妹子,不是我九嫂。九哥那點事兒,連皇阿瑪都聽說了。皇阿瑪笑著說,老九孟浪,正好讓佟丫頭整治整治。」

  為了方便她去,十三阿哥特地挑了九月初一,在他的新居宴請兄弟好友。楚言懶懶的,頭天就開始動腦子找藉口。可十三阿哥早就回稟了太后,太后特地問起這事:「丫頭啊,好好去樂上一天,看看他們兄弟又有什麼花招,出什麼洋相,回來讓我也樂一樂。十三說要謝你,他的酒你喝,別人的酒,讓他替你喝。誰敢逼你喝酒,回頭咱們把他揪進慈甯宮,扔進酒罈子裡泡上兩天。」

  大概是十三阿哥想雙保險,又鼓動了十四阿哥,一大早來慈甯宮逮人。楚言收拾停當出來,氣苦地指著他的鼻子罵:「就要做阿瑪的人了,還這麼沉不住氣。」

  十四阿哥早就得了冰玉和可兒的好心提醒,知道她有起床氣,這幾天心情又不好,也不在乎,笑嘻嘻地回嘴:「懶蟲!都日上三竿了。我上完課,又練了兩套拳,三套刀劍才來的。走吧,前兒內務府說了個地方,你先陪我去看看,要不合意,趕緊讓他們換。」

  楚言莫名其妙:「什麼地方?」

  「自然是將來的十四爺府。」冰玉從繡架上抬起頭插嘴。

  「十三爺剛剛搬出宮,十四爺就要建府了?」

  冰玉取笑說:「十四爺沒事就去內務府坐著,天天催,就是那淩普也頂不住了。」

  「淩普忒不乾脆!」十四阿哥不滿地抱怨著:「要不是八哥被調開了,哪用得著費這許多工夫?走,咱們外邊吃飯去,九哥告訴我一個好地方——」

  一聽他說八哥九哥,楚言冷淡下來,撥開他的手:「十四爺自個兒去吧,我等著吃完舞蘭做的點心再走。」自去拿了本書,往窗前的椅上一靠,不再理他。

  十四阿哥不解地撓撓頭,悄聲向冰玉諮詢:「怎麼了?生誰的氣呢?」

  冰玉忙著配絲線的顏色,頭也不抬:「八爺九爺唄。」

  「要說九哥得罪了她,我信。誰還能生八哥什麼氣?」

  「別人生不得八爺的氣,偏她生得。」

  十四阿哥看看冰玉,再看看楚言:「這話有玄機,什麼意思?」

  「十四爺不明白?那就糊塗著吧。」

  可兒端了盤果子進來,聽見這幾句話,忍不住為自己的偶像抱不平:「八爺對姑娘那麼好,姑娘還要使小性子,要真——」

  冰玉淡淡瞟了她一眼:「惹惱你姑娘,可沒人幫你。」

  可兒看看不露聲色的楚言,悄悄吐了吐舌頭。

  十四阿哥皺起眉,嚴肅地盯著兩個女孩:「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著我?」

  冰玉哪裡會怕她,不痛不癢地頂了回去:「可不,天大的事兒,就瞞著十四爺一個呢。」

  楚言捧了那本書,卻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耳朵飄進他們的悄聲對話,心裡又煩開了。

  是九阿哥經手,抄了索額圖的家。除了報上去的數字,還有一百五十萬兩左右落進了九阿哥的腰包。索額圖歷年賣官鬻爵,貪贓枉法,康熙不是不知道,看見上報的索額圖家產,大發了一通脾氣,還有誰敢提九阿哥拿走的一百多萬?那些錢定定地成了九阿哥的財產,加上這幾年賺的,九阿哥名下資產已近二百萬。他倒還沒完全銅臭化,很大方地說既然早說好八阿哥和楚言在他的生意裡占一成,那一百五十萬的不義之財,也有兩成歸八阿哥和楚言。

  讓八阿哥提成是應該,要不是八阿哥,這份美差也落不到他頭上。給她的那一份,大概只能用大方講義氣解釋了。天上掉下來一塊大餡餅!但是,楚言很不快樂,她「實業救國」的理想完全破滅了。

  原本,聽說九阿哥平白得了一大筆錢,她也高興,畢竟錢多好辦事,要想在清朝人為地推進工業化進程,需要好大一筆錢。然而,九阿哥對於幾年十幾年甚至更長期投資才能賺錢的東西毫無興趣,對紡織採礦冶金機械這些行業聽都懶得聽,只忙著砍伐原始森林,壟斷北方的建材市場,考察還有什麼東西換個地方能夠帶來巨額利潤,同時派人收購良田美地蓋莊院。

  楚言不得不放棄其他方面,努力說服他把置莊園的錢拿出來,修鐵路辦交通,以利於他的倒買倒賣事業,這方面的設計和規劃,她心裡已經有譜。九阿哥賞臉給了她一刻鐘,聽她說完預算和好處,輕蔑地扔給她一句「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難道非要弄出個劉八女添亂才舒坦?楚言氣得發暈,只好找來胤禩幫忙。胤禩倒是認真聽她說話,還提了幾個中肯的問題,最後卻說老九有自己的打算,這些主意雖好,眼下顧不過來,過些年再說。楚言這回真的使出了十八般武藝,只差沒拐他上床,胤禩眉開眼笑,心滿意足,摟著她不住親吻,被磨得沒有法子,哄著說在他張家口的牧場上修一條小鐵路如何。楚言氣得一把推開他,那麼多話都白說了!在牧場上修鐵路?虧他想得出來!讓牛羊坐車兜風嗎?!

  她剛剛認清事實,哀悼自己救國改變歷史的夢想徹底幻滅,又來了更大的打擊。九阿哥決定結清最後一次短債之後,不再發行債券。他自己的錢一時還不能全派上用場,何苦再向人借錢,白白付利息?這個道理,她理解,可她無法接受。突然間,她建立金融市場的願望也落空了。

  那兩個人的歷史使命和既定命運就是參加「九龍奪鏑」,那些錢是他們的活動經費和重要力量,當然不會再由著她指手畫腳。他們的理念不同,從前還有共同的方向,現在,到了分道揚鑣的時候了。雖然心很虛,雖然知道自己沒有那份能力,楚言還是下了決心,分家,出來自己單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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