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
一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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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問,她主動坦白:「這詩不是我寫的,沒什麼詩味,可論到詠松樹,我第一個想起的就是這首。」 修長的手指摩挲著那些不平整的針腳,那些歪歪扭扭毫無針法可言的刺繡,他笑得溫柔喜悅:「這是第一次做荷包吧?就能做成這樣,我的楚言真是聰明靈巧!我很喜歡!」 九阿哥的手已經從單純的木材生意,伸向磚瓦石料等其他建築材料,手下還有不少隨時可供召喚的工人匠人,在京城一帶已然坐大,並隱隱有壟斷之勢,利潤仍然豐厚得令人垂涎。八阿哥良好的人際網絡不但幫助九阿哥疏通各方面關係,也帶來巨大的市場份額。 如今,家底雖然還沒攢下多少,比起兩年多前告貸無門的窘迫,九阿哥已是脫胎換骨,自信油滑,遊刃有餘。楚言雖然早早知道他應該會發,孤注一擲地把寶押在了這只績優股上,還是不時會悄悄咂舌。誠然,皇阿哥的身份帶來了許多便利,可是,又有幾個皇阿哥親王郡王不在做生意不想做生意的?只能說九阿哥是天生的商人,對金錢的流向利益的所在有著敏銳的洞察力,輔以靈活鐵腕的執行手段,往好裡說,還算言出必行,重信守諾,往壞裡說,就是心黑手狠,唯利是圖。 九阿哥的生意手段,太過野心勃勃,冒然進取,還是很容易得罪人的,但有八阿哥在旁指正協調,暗中斡旋,再加上楚言時不時冒出一兩個新奇點子,能夠獨領風騷,兩年來的發展竟是出乎意料的順利。九阿哥的生意與佟家並無衝突,佟爾敦發現最初看走眼以後,變成了堅定的友軍,幾次明裡暗裡相助,淩普手下的遊兵散勇根本不是對手,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人間煙火」在九阿哥主持下,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儼然已是官員貴族豪門會友宴客的首選之處。「雲想衣裳」和「清粥小菜」靠著佟家和一群阿哥照拂,又有芸芷幫忙管理,經營得也很輕鬆。楚言隔一陣子算算賬,看著標示她個人資產的數字不斷增長,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成功的喜悅。 老早聽說過,當錢多到一定地步,超過需要的花費,就僅僅是數字了。以前的工作中,來來往往的數據經常是以億為單位的金錢,正負百分之一二的收益都是幾百萬,但對於他們,僅僅是數據而已。現在這些數字,是她的錢,她卻沒有地方花錢。如果在現代,能夠榜上胤禩和胤禟這麼兩個合夥人,再找到芸芷這麼個代理人,至少可以早早實現「走遍東南西北,吃遍四面八方」的遠大志向,做個真正有錢有閑的大小姐,各國各處刷卡便是,也不至於如此無聊。 不過,要在現代,她何德何能,能夠讓九阿哥這麼個人替她打工?她的那些主意,在現代早就是常識常規,比大街上的垃圾還常見,正經說出來沒得讓人笑掉牙,如何打動九阿哥?怕不一腳被踢進垃圾箱了?胤禩也不會幫她吧,他這人擺在哪裡都是人中龍鳳,而她,在現代,真的很平凡啊! 所以,世上之事,總不可能完美!楚言歎息著,下了結論,揉了揉被自己支得發麻的腮幫子。 八阿哥正襟危坐于方桌的對面,捧了自己的公文在看,聽她連連歎氣,不由挑了挑眉,目光越過文書看了過去。 桌上四分之三的地方攤滿了她的賬簿,這是她堅持每月一次的查賬。可她查賬的方式與眾不同,用她的話說,只看統計帳,覺得有問題了,再看明細賬。查完各處的帳,再算一遍她自己的資產帳。似乎,她是個很愛財的人,卻有淡然面對得失的超脫,待人接物更是絕不小氣,計較的時候極計較,大方的時候極大方。他漸漸明白,做生意賺錢,對她更像是一個遊戲,一個能讓她全力以赴,樂此不疲的遊戲。能讓她快樂,又能對九弟有所助益,只要不鬧得過頭,惹來其他人的干涉,他不會阻止她。看著她查賬,聽著她唧唧呱呱地解釋何以覺得帳面有問題,已是他的一項樂事。 查帳查得歎氣,不快活,則不能不引起他的重視:「怎麼了?虧錢了?」 「沒虧。」她又歎了口氣。 把文書放下,他伸手將她拉進懷裡,認真地問:「做什麼歎氣?無聊了?」 「嗯。」她乖乖地點點頭:「有錢,可沒地方花。」 「你喜歡如何花錢?」 「名山大川,五湖四海,快意人生。」 他沉默了,她喜歡的生活,他給不了,他有太多的東西放不開,舍不下。 覺察到他的黯然,她輕鬆地笑笑:「其實,快意人生,未必就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遊山玩水,花前月下。依我看來,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不怨不悔,便是快意。不想爭就不爭,忘情於山水,想爭就爭,投身於廟堂,只要按照自己的心願活過一生,就沒什麼可不快活的。」 他深深凝視著她,眼中有快慰也有傷感:「你會怨恨我麼?」 「永遠不會。」她輕輕捧住了他的臉,柔聲說道:「你給了我最難得的,我最想要的。我明白,你,只是不甘心。」愛上這樣的他,是她的選擇。 他渾身一震,緊緊抱住懷中的珍寶:「你明白,是麼?我不比他們哪一個差,只不過,只不過——」 「我明白,你比他們都好,比他們都聰明都能幹。」她像個小母親,反過來摟住他,輕聲安慰。 他釋然一笑,把她的兩隻手握在掌中,正經地說:「我許過你,總有一日會放下一切,同你遠走高飛。我會陪你去看名山大川,五湖四海。」 「嗯。」她柔聲答應著,伏在他懷中,享受著此刻的溫馨。想了想,忍不住還要問那個傻問題:「胤禩,你喜歡我什麼?」 他微微一愣,沉吟了一下,只覺得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溫柔笑道:「看見你快活,我也覺得快活,同你在一起,就覺得煩心的事兒都淡了,都忘了。」 楚言弄不清對這個答案是該滿意還是該不滿意,一門心思按她的思路問道:「你喜歡我,因為我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是麼?如果,你見到別的女人,比我美,說話比我風趣,比我聰明,比我能幹,比我溫柔,如果,有好多好多比我好的女人,你還會喜歡我麼?」 「有好多好多比你好的女人麼?可我一個都沒見到。就算見到了,在我心裡也未必會比你更好。」 「可是,可是——」現代的環境不是他可以想像的,該怎麼說明? 見她鑽進牛角尖,他又是窩心又是好笑,假做憂傷地問:「莫非你見到別的男人比我好,就會忘了我,喜歡那人?」 「我又不曾見過比你好的人,以後也不會!」她脫口而出。 「我也不曾見過比你好的人,以後也不會!」他眉眼含笑,說得斬釘截鐵。 她想了想,決定放棄自尋煩惱,反正在這裡,除非再有一個穿越來的,大概是挑不出第二個比她更奇特的人了。從概率分析來說,兩件極小概率事件同時發生的可能性,可以認為是零。 他靜靜地攬著她,過了一會兒,想起了什麼:「皇阿瑪這次南巡來去匆忙,預備著正月裡還要南下一次,行程預定要至杭州,你可想再回家看看?」 杭州?回家?她猶豫了一下:「點了你隨扈了麼?」 「沒。仍是太子,四哥和老十三。」 「我不去了。」想想這一次的南巡,彆扭,無聊,還不如留在京城,去杭州是個很大的誘惑,可是,去等著穿幫麼? 「我聽說,這回,四哥陪你出去玩了不少地方?」 「也就在秦淮河邊逛了半天。」與其面對那個人的壓力,不如留在京城同胤禩在一起。 他認真看著她,笑了,將臉貼著她的額輕輕摩挲著,輕聲問:「你的生辰禮物,還沒有兌現,可想好了,要什麼?」 她的生辰已過,因為想不好要什麼,又不肯放棄一個獅子大開口的機會,非要他答應年內為她做件事。而他真的一口答應,根本沒想過她會提出怎樣過分的要求。 提起生辰禮物,楚言可是有些鬱悶。十三阿哥送給她一塊在泰山拾到的稀罕石頭,十三阿哥的生辰在南巡途中過了,她沒送什麼東西,欠了一份情。那天晚上,她和冰玉都快歇下了,來了個太監,送了一盒東西,卻是她在夫子廟多看了幾眼的幾個玩意。還是冰玉提醒,那天也是四阿哥生辰,挑這麼個時候送東西過來,讓她連還禮的機會都沒有!欠了情,欠了禮,那個人又哪裡肯白白給人好處?還是能躲一天,是一天吧。 把臉埋在他的懷裡,她悶悶答道:「讓我再想想。我這個債主都不急,你這個欠債的倒急了?」 「不急,你慢慢想。我不過前兒從洋人那裡得了個有趣的玩意兒,想問你要不要。」他笑著解釋。 「要了。可不算我要你做的事。」她任性地要求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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