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一一一


  41、風生水起

  這日,她正忙著畫酒樓的裝修示意圖,聽見服侍她的小宮女可兒怯怯的聲音在門口說:「奴婢給四爺請安,四爺吉祥!」

  回頭一看,那個人一臉冰霜,站在門外,正冷冷地看著她,連忙扯出一個笑臉,過去行了個禮:「給四爺請安。」

  四阿哥斜了她一眼,走進來,淡淡地掃了一眼她的圖紙,緊抿著嘴坐下,一言不發。

  可兒戰戰兢兢地端來茶,離四阿哥尚有三尺,好像被他身上散發的寒氣凍著了,渾身發抖,茶水都潑了出來。

  楚言看不下去,接過茶盤,讓她下去,自己賠笑走前:「四爺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他冷哼道:「指教?我也能指教你?你如今本事不是挺大?你家裡都不許你做的事,也敢變著法胡來!那些書都白抄了?」

  一提抄書,楚言立刻矮了一截,低下頭,咬唇不語,手中的茶盤一歪,茶水就要往外潑。

  「連個茶也不會端!」四阿哥輕斥,卻伸手把那杯茶接了過去,托在手中,慢慢轉著,足有一刻鐘,看她還是那付要死不活的樣子,皺了皺眉,指了指桌上的圖畫:「這是什麼?」

  「這個?」楚言瞟了一眼圖紙,再偷偷看看他,決定還是說實話,以免罪加一等:「是一個升降臺的設計圖。」

  「升降臺?能耐挺大嘛!用在哪裡,做什麼用?細細說來!」

  「是。用在一家酒樓。樓上樓下運送飯菜酒水碗碟。」見他挑著眉無聲發問,乾脆仔細解說一番,不但這張圖,連邊上幾張也都解釋了一遍。

  四阿哥聽完,盯著那些圖紙,默默無語,半天抬頭靜靜看著她,淡淡問道:「我給你那塊玉珮呢?」

  玉珮?楚言腦筋急轉,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那塊玉珮自然屬於值錢東西,現在當鋪裡面,這人必是不知怎麼得了消息,瞞是瞞不住的,只望他看在認罪態度尚好的份上,放她這一回。這麼一想,把腰更躬了一些,頭更低了一點,換上一付哭聲哭調:「奴婢該死!請四爺恕罪!奴婢因為急等錢用,當了。」口中認錯,膝蓋顫巍巍地,竟似要跪下去。

  四阿哥把茶杯往桌上砰地一放,眉頭差點擰成麻花,額上青筋隱隱跳動,嘴唇抿得緊緊地,一伸手把她提溜了起來:「給我站好了!這是什麼樣子?在我跟前來這套,你的功力還淺了點!真想我把你發落去受刑?」

  完了,弄巧成拙!楚言悄悄鄙視自己一把,換上巴結討好的笑:「四爺不喜歡喝雲霧茶?我讓可兒換杯大紅袍來?」

  四阿哥拿她沒有辦法,心中又好氣又好笑,一張臉仍是板得緊緊的:「你急等錢用?救災?還是救人?」

  如果是救災救人,是不是就可以免罪?她心中微微一動,要不要順勢編一個故事?可他剛才話裡的意思,分明知道酒樓的事情,於是老老實實說道:「有一樁好買賣,可以用一個好價錢買下一個酒樓,怕被別人搶了。」

  「你想開酒樓?」他冷笑著點點頭:「太后的女官,佟家的姑娘,效仿卓文君,當壚賣酒,好風雅!滿京城的人怕不都得來捧場?」

  她不服氣地辯道:「四爺就沒有生意?四爺的生意,都是由四爺守著的?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是四爺的生意?我不過是想開一家特別點的酒樓,又沒有說要親去賣酒,知情的人就那麼幾個,再說,我又沒想拿太后和佟家做招牌。」

  「還敢狡辯!」四阿哥重重一拍桌子,厲聲喝道:「你敢那麼想,試試看?我打斷你的腿!」茶水濺了出來,汙了她的圖紙。

  被他一嚇,楚言渾身一哆嗦,眼淚就開始打著轉掉下來。

  被她的淚一澆,四阿哥心裡那點火氣,不知怎麼就煙消雲散了,把她拉到跟前,拿出帕子給她擦了擦臉,歎息道:「你就不能安分點麼?你做這些事前,也該好好想想,會有什麼後果。你弄那個成衣鋪子,對太后說是為了幫那些宮女,弄那個小飯館,對你叔爺說是為了幫嬤嬤家的嫂子,可這回,你怎麼跟人說?難道說你是為了幫八阿哥九阿哥?」

  「我——」楚言說不出話來,這次的事她是欠考慮,沒想好該怎麼糊弄過去,就著手開始幹,而且心心念念地要保住控股權。

  見她知錯,他也不再逼,柔聲勸道:「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快些罷手!嗯?」

  她咬著唇,不肯點頭,內心著實不甘。

  「這個酒樓,你是非要弄起來了?」他的臉色和聲音又冷了下來。

  她維持著那個姿勢,幾乎不可覺察地點了點頭。

  「你——」四阿哥氣急,額上青筋差點迸裂,一個巴掌扇過去,卻又在將觸到她的臉時變成輕輕為她順了順頭髮,在她驚異的目光中握成拳收了回來。自己心中也有點不明白怎麼回事,呆了呆,最終歎口氣:「你想做什麼,不能先同我商量一下?」

  她愣了一下,小聲試探:「如果先同四爺商量,四爺會幫我麼?」

  「不會!不打你一頓,就算便宜了你!」他毫不猶豫地說,說完自己也覺得好笑,又問:「為何去找八阿哥九阿哥?他們倆都是贊同這事的?」

  「四爺不是知道?九爺生意裡有我的一點份子,也有八爺一點份子。就如四爺說的,這個酒樓,就算開起來,也不能由我出面,八爺九爺交遊廣闊,本來也做著生意,多開一家酒樓不算什麼。只要能賺錢,九爺就願意幹,把八爺也勸得點了頭。」真相是胤禩勸不了她,見木頭已經有了船的雛形,更怕她橫下心,轉而去找其他人合作,只得答應了,條件是她必須完完全全地呆在幕後。

  四阿哥明知她的話不盡屬實,卻不好深究,沉吟半晌,盯著她說道:「看來,你是下了決心,非要做成這事,連你家裡的話也不聽,沒有錢,居然敢把太后娘娘們和家裡長輩的賞賜都送進當鋪,我想來也攔不住你。你要是願意聽我的,我去和八阿哥九阿哥商量,怎生替你遮掩著。你要是不願意,我就告訴太后和皇阿瑪,看看天下還有沒有人管得了你。」

  楚言低頭想了想,知道這是他最大的讓步,要是不聽,以這個人的性子,一定會捅出去,不要說酒樓辦不成,從此怕是連慈甯宮的門都別想出。拿定主意,陪著小心提條件:「四爺肯如此包涵,怎敢不從!我原本也沒想賺大錢,更沒想抛頭露面,只是想找一兩件事情來做。四爺和八爺九爺商量,這門面上的事,怎麼都行,可酒樓經營上的事兒,還是要讓我知道,聽我的主意。」

  「原來是沒事幹,閑得發慌!」四阿哥好似恍然大悟:「想來這段日子,我不該忘了盯你練字。」

  「這個,我,我,一直練著呢。」楚言又是一跳,忙忙地把她最近臨的帖都翻出來獻寶。

  四阿哥隨手翻了翻,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伸手從袖中一拽,拉出那塊玉珮,絲絛穗子都重新換過,把她拉過來,親自為她系好,端詳了一下,笑道:「這白綠相間的絲絛,倒是佩得起你常穿的幾身衣服。」

  楚言一時轉不過來,有點迷糊,不明白他在做什麼,任其擺佈,卻聽他話裡加了幾分壓力:「哪回我見你沒戴著這玉珮,酒樓的事兒,你就不用管了,哪兒也別去,安安份份呆在慈甯宮伺候太后,等著嫁人。」

  見她呆呆地看著那塊玉珮,面有難色,他笑了起來:「不樂意?那麼,你想想,怎生讓我改主意?」

  高深莫測地瞟了她一眼,掏出懷錶看了看,起身笑道:「我還有點事兒,你慢慢畫圖,下回出宮,我陪著你去酒樓看看。」

  楚言乖乖地送他出門,低頭看看那塊玉珮,再看看桌上的圖紙,終於明白哪裡最是不妥:四阿哥和八阿哥九阿哥,那是未來你死我活的仇敵啊,讓這三個人一起攪進她的酒樓,那裡還能是讓人安心吃飯的地方麼?

  連胤禩都不知道她到底當了什麼東西,他怎麼知道?當鋪!那些人到底有沒有客戶隱私權的概念?! 她當初可是和他們白紙黑字約定的,一包東西,一起當一起贖,少一樣,他們就得按市價賠償,居然——佟爾敦為了攔住她,連銀子都不顧了?!

  出了門,四阿哥突然停住腳,目光在她頭上一轉,笑問:「不是把值錢東西都當了麼?怎麼這支珠花倒留下來了?」

  楚言心裡一緊,面上卻還沉著,賠笑道:「一點不留,哪天需要裝扮起來,豈不要出醜?我,呃,喜歡珍珠的東西。」

  他含笑點頭:「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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