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九五


  十四阿哥連忙解下自己的斗篷為她披上,口中怪道:「今夜怕是要下雪呢,出門也不知道多加件衣服。」

  她驚笑:「十四爺何時變得婆婆媽媽的?十四爺自己披著吧,我不要。」

  十四阿哥不由分說為她系好帶子,拉了她就走:「別強了!要是把你弄病了,我還得落不是。」

  34、隨喜

  到了古華軒,秦柱正指揮著底下人來來去去拿酒端肉洗菜,看見他們進來,過來打了個千:「十四爺,佟姑娘,快進屋吧,幾位爺都等急了,剛才還說要派人去找呢。」

  蓮香混在一堆人裡,看見楚言,又驚又喜,忙過來請安。

  楚言本想同她說兩句話,被十四阿哥拉著疾走,只來得及微笑頷首。

  裡屋,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已經圍在炕上坐了一圈,看見他們進來都笑:「可算來了,再晚,可就不等了。」

  十三阿哥跳下來,示意他們兩個坐上去。

  楚言向各人請過安,笑道:「我不慣盤腿坐著,拿張凳子來,我坐外面吧。」好端端的,和一群男人並肩挨股,擠著坐在一起,象什麼樣?還是一群皇阿哥,不想活了?

  十四阿哥上炕坐了,十三阿哥給她搬來張凳子,自己挨著炕沿坐了。

  三阿哥指著火鍋問:「聽說又是你的點子,這火鍋分成了兩半,為什麼呢?」

  「三爺一會兒就知道了。」她笑,又問:「高湯備好了?怎不燒起來?」

  十三阿哥看了她一眼:「還不是你說的,高湯久沸,吃了不好。」

  一邊叫秦柱添炭倒湯,一邊拿了一包油料放進半邊鍋裡,笑道:「我特地找了個四川出來的廚子配的調料,你看看過不過得去。」

  楚言笑問:「湯也是按我的說法備的?嗯,嗯,不錯。魚湯倒這邊,骨頭湯倒放了料的這邊。」

  十二阿哥奇道:「怎麼用魚湯做底湯?怪腥的!」

  「這鰱魚先用蔥薑淹過,再用素油炸,然後中火煲出濃湯,不腥。十二爺嘗嘗?」

  地方太小,除了他們幾個,容不下底下人落腳。湯沸了,十三阿哥笨手笨腳地開始下羊肉。

  楚言看不過去:「我來吧。」一群只會飯來張口的天潢貴胄,偏要叫上她這個「奴婢」,不是成心讓來她幹活的?

  待羊肉片變白翻起,楚言用漏勺從白湯裡撈了一勺放進三阿哥碗裡,換把漏勺從紅湯裡撈了放進四阿哥碗裡,笑道:「三爺四爺,先嘗嘗味。」

  三阿哥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眯起眼,細品一番,點頭贊道:「鮮極,蘸料簡單些,沒得把這鮮味蓋住了,反倒沒了意思。」

  十三阿哥連忙讓人照著意思去辦。

  四阿哥不疑有他,一樣送了一筷子進嘴,嗆得立刻咳了起來,漲得滿臉通紅,眼淚都掉了下來。

  眾阿哥都嚇了一跳,十二阿哥幫著拍背,八阿哥十三阿哥高聲叫茶。

  楚言笑吟吟地指著火鍋,不急不忙地解說:「這就是為什麼鍋子當中加了一塊銅板。這一邊,有魚有羊是為鮮,鮮極。這一邊,放了花椒辣椒調的油料,辣極。有人管這種火鍋叫做『鴛鴦火鍋』,若是鴛鴦,當分雌雄,哪個是鴛哪個是鴦?我喜歡叫它作『隨喜火鍋』,喜歡刺激的,吃這邊,喜歡平淡的,吃這邊。因人而異,各取所需,隨君喜好。」

  眾人見她作弄了四阿哥,還沒事人似的一臉坦然,侃侃而談,都是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想到四阿哥的性子,當年曾被皇上指為喜怒不定,狠辣起來又是最不留情面的,不由暗地裡都為她捏了把汗。

  四阿哥咳個不住,直灌了兩杯茶下去才好些,握拳堵住嘴,頗有深意地瞟了她一眼,眼中卻是帶笑,對幾個兄弟擺擺手,示意不妨,心中明白必是為了抄書之事讓她記恨,找到機會就要出氣。

  楚言嫣然一笑:「四爺別嫌第一口辣,這麻辣火鍋越吃越有勁,到後來只怕欲罷不能。對了,十三爺,有香油麼?」

  秦柱聽見,連忙抱了一小壇過來。

  楚言又要小碗,殷勤地在每個人跟前放了一小碗香油,笑道:「紅湯裡起來的東西,在香油裡涮一下,就不覺得辣了。香油既滋潤,又去火,多吃還能延年益壽。」說著,從麻辣燙裡舀了一勺肉放在八阿哥跟前,眉毛微微一挑。

  八阿哥苦笑,無可奈何,以赴死的決心送進嘴裡,意外地極為爽口,不覺含笑點了點頭,慢慢把碗裡的吃淨了。

  這些人都知道八阿哥愛清淡,見他吃得有滋有味,都放下心開動起來。

  麻辣燙果然受歡迎,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吃得額上起了汗,大呼過癮,就連四阿哥克服了心理障礙,再嘗一口以後,也放開了手腳。

  肚子裡墊了點東西,就有人要酒。

  聽見十三阿哥高聲叫喚,秦柱從外面抱了一壇酒進來。

  八阿哥伸手一探,皺起眉:「怎麼是冷的?這麼喝豈不傷身?」

  十三阿哥滿不在乎地笑著,一邊倒酒,一邊說:「這酒叫做冷香魂,略有些冰最好喝,吃火鍋容易上火,正好喝冷酒。這些話都是楚言說的,反正,我是信了她。」

  八阿哥看了她一眼,真好她似笑非笑地望過來,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其他的人都是將信將疑,淺酌一口,熱辣辣的口舌果如三伏天飲雪水,涼爽通透,都沒口地稱讚起來。

  十二阿哥笑道:「這酒可不是去年十三弟拿出來那樣?自己釀的吧,不夠醇,卻極清甜,名兒也起得好。」

  三阿哥搖搖頭,歎道:「冷香二字極好,這魂字卻有些不吉。起這名字的人——」發現好幾個人都是臉色一變,驚覺失言,連忙支吾過去。

  當的一聲,卻是四阿哥不小心碰翻酒杯,灑了一身,告了個罪,坐到一邊,因屋裡極暖,乾脆脫掉外袍。

  眾阿哥紛紛起身效仿,再坐下時,都已經是波瀾不驚。

  楚言始終淡淡笑著,守著那個鍋子,為他們涮肉燙菜,再一勺一勺地分進各個碗裡。

  十三阿哥笑道:「抱歉!你是客,倒讓你來服侍我們。你自個兒也吃點兒。」

  楚言也笑:「不是我服侍眾位阿哥,倒是阿哥們服侍我不成?多謝!」放下漏勺,斯斯文文地把十三阿哥夾進她碗裡的東西吃了。

  十三阿哥想起她出宮的事,問她在家可以住幾天。

  「太后讓我初一各處拜了年再出去,陪老太太走完百病再回來。」

  「那也有半個月呢。」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俱都歡喜,開始為她計畫安排起來。

  三阿哥笑道:「讓女官中間回家住半個月,這可是從沒有過的恩典!」

  十四阿哥笑嘻嘻地接口:「楚言這樣的女官,可不也是從未有過?」

  三阿哥一愣,隨即點頭笑道:「也是。」

  眾人都笑起來,談論了幾句佟家老太太的壽筵。

  吃得差不多,談興大起。先是三阿哥說起最近看的一本書,眾人就幾句話評論起來。十三阿哥就說了刑部一個棘手的案子,眾阿哥七嘴八舌發表看法。十四阿哥說了那日在街上看見的熱鬧,十二阿哥就說了自己府裡鬧的一個小笑話。八阿哥說了內務府一個小吏做的糊塗事兒,四阿哥就說了監督河工時候的一些趣事。

  楚言嘴角含笑,靜靜聽著,不時為他們布上肉菜豆腐粉絲。她真的好喜歡這樣的氣氛,感覺就像以前,幾個家人朋友同事圍爐而坐,談天說地,增進感情。

  談話中間,阿哥們間或道聲謝,慢慢地把碗裡的食物撿著吃了,目光不時在她身上掠過。

  只見她眼瞼微垂,濃密的長睫毛猶如蝴蝶翅翼般扇動,喝了兩杯酒,再被熱氣一薰,雙頰飛紅,燦若桃花,抿嘴微笑,寧靜溫柔,脫去外衣露出裡面銀紅的夾襖,在燈光下閃著光澤,更襯得她美豔不可方物。

  她因故走開一會兒,屋內突然安靜下來。半天,三阿哥歎道:「誰能娶到這個丫頭,倒真是個有福氣的。」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想起來問時間,已經快到各處下匙的時候。

  眾阿哥相視失笑,三阿哥就說找個時間,他做東,大夥兒再熱鬧一回。

  秦柱進來說已經在落雪珠子。底下的人忙著為各自的主子披斗篷打傘。

  楚言沒帶斗篷,十三阿哥命人取來一件大紅羽緞的,親手給她披在肩上,笑道:「我的,你必定不肯用。這是前幾天愨靖落在我這兒的,你先披回去,回頭直接送還給她,也省得我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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