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七四


  八阿哥順著他所指,往那匹馬的屁股上看去,臉色立刻變得極為難看。

  那匹馬屁股上,靠近關節處,不知被什麼細小尖銳的東西紮了一下,傷口頗深,還在往外滲血。這,應該就是這匹馬受驚狂奔的原因了!

  黑馬騎士的兩位同伴撥馬慢慢走了過來,看見他們兩人,吃了一驚:「八阿哥,十三阿哥。」

  他二人定睛一看,也覺得意外,來的居然是兩位額附,他們的兩個姐夫:和碩端靜公主的丈夫喀喇沁杜梭郡王紮什之子噶爾藏和固倫恪靖公主的丈夫喀爾喀郡王敦多布多爾濟。不知那個黑馬騎士是什麼人,居然能讓這二人作陪!

  「真巧!」噶爾藏朗聲笑道:「我來介紹。這位是準噶爾大汗策妄阿拉布坦之子阿格策旺日朗。這兩位是八皇子,十三皇子。漢人說,相見即是有緣。今天如此巧遇,可是難得的緣分。」

  一邊說著話,和敦多布多爾濟兩人不住好奇地打量八阿哥懷中的女人,暗暗驚訝,不知是什麼樣的人物,居然讓兩位阿哥如此在意。

  「十三哥,楚言沒事兒吧?」十四阿哥打馬趕到,急急發問。

  八阿哥和十三阿哥聽說救下楚言的人是準噶爾王子,都是一愣。身為主人,不好對遠方來客過於冷淡,當下隨口客套幾句。

  「她是太后身邊最得用的女官。為免太后擔心,我需立刻送她回去讓太醫瞧瞧。阿格策旺日朗,噶爾藏,敦多布多爾濟,我們來日再敘。」八阿哥恢復了一貫的平和得體,對那三人解釋兩句,抱著楚言上馬,點頭示意,絕塵而去。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扔下差不多的客套話,帶了楚言的那匹馬,跟著走了。

  阿格策旺丹日朗望著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記憶中那個任性得刁蠻的少女,何時竟有了這麼大的魅力?

  楚言一覺醒來,天色剛剛透亮,隱約看見冰玉在帳篷另一頭睡得正香。

  瞪著帳篷的頂,努力回想先前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想從馬上下來,馬驚了,她緊緊抓著馬的鬃毛,害怕掉下去會摔斷脖子,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她聽見了一個聲音,看見了一個人,然後,她暈倒了。

  腦中靈光一閃,她驚馬了,然後暈了!從心理學上說,她收到極度刺激,對馬和騎馬產生了恐懼症,在她無法克服這個心理障礙之前,她甚至不敢接近馬匹,當然也就不可能騎馬了。也就是說,她不用再學騎馬了?

  拿定主意,楚言心中放下一塊大石,甜甜地縮回夢鄉,直到——被餓醒!

  摸摸空的有些發疼的肚子,楚言歎了口氣,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有多久沒吃東西了。

  「楚言,你醒了!」冰玉本來坐在一旁發呆,聽見動靜,撲了過來,一把抱住她,嗚嗚地哭了起來:「你嚇死我了!你又嚇我一次。」

  想起初到這裡的情形,楚言十分感動,攬著她輕輕拍撫:「冰玉,別哭。我沒事兒!」

  肚子適時地叫了兩聲,楚言臉上一紅:「我餓了。」

  冰玉噗嗤一笑,走到門口叫人先打盆水來,再把早飯給送進來。

  等楚言洗漱完畢,早飯已經擺在小幾之上。一小鍋紫米粥,一盤小籠包,一盤燒賣,兩碟醬菜。

  冰玉盛出兩碗粥,得意地一笑:「那兩個廚子倒肯巴結你,巴巴跑來問我你喜歡吃什麼。我告訴他們千萬別上馬奶子,隨口點了幾樣南邊的東西,難為他們都能弄出來。我倒是沾了你的光!」

  楚言一笑,這些食材倒也現成,這份心意確實難得,口中說道:「還是你明白我,這會兒,誰讓我喝馬奶子,我吐給他看!」

  昨天中午吃的很少,晚飯沒吃,真是餓了,早點又極對她的胃口,風捲殘雲一般吃了個精光,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

  冰玉倒了杯茶遞給她,一邊笑道:「告訴你,讓你也高興高!八福晉這回,可是把臉丟到蒙古來了。太后聽說是她拿簪子紮你的馬,大發脾氣,昨兒夜裡,把八阿哥明尚額附和她一塊兒叫進去,狠狠教訓了一頓,命她今兒就走,滾回京城去。有太后撐腰,往後,看她還敢與你為難!」

  楚言一愣,想起上回,那人因為她的事被太后訓話的情形,心裡老大不忍,站起身說道:「我去見太后。不過虛驚一場,我也沒什麼事兒,何苦讓八爺和明尚額附都跟著臉上無光。」如果從此不用騎馬,八福晉倒是也算幫了她一個忙。

  冰玉拉住她勸道:「別去,太后還在氣頭上,你說也沒用。因為是八爺把你救回來的,太后倒沒有罵他。後來還是皇上出面,給了明尚額附一個差事,讓後天啟程回京,叫八福晉還是跟著她爹一起走。」

  鼻子裡哼了一聲,不屑道:「八福晉不光蠻不講理,還強詞奪理!那樣害你,還敢說是好心,說什麼見不得你那畏畏縮縮的樣子,想幫你一下。太后氣得渾身發抖,罵她無聊無恥。」

  學了太后的姿勢語氣,顫巍巍往前一指:「你差點害了佟丫頭的性命,還說想幫她?我也看不得你這付蠻橫潑辣嬌縱善妒的樣子,也想幫你一下,老八,你這媳婦——唉,偏偏這時候,皇上插進來說了兩句,給明尚額附派了差事。太后沒再往下說。你說,太后原本是不是想叫八爺休妻呢?卻被皇上攔住了?」

  楚言聽得好笑,八福晉再怎麼不堪,也是公主的女兒安親王的外孫女八阿哥的嫡福晉皇家的兒媳婦,太后和皇上又怎會置皇家體面於不顧,掀起滔天巨浪?

  「不論如何,八福晉後天就得回京去,太后也不會讓她進慈甯宮,以後,她也難為不著你!」冰玉欣慰地總結。

  想到另一件事情,冰玉有些興奮有些失望:「你知道麼?策零的哥哥日朗也來了,聽說,是來商議和親的。他們原來是準噶爾的王子,真名叫做阿格策旺日朗和葛爾丹策零。當初告訴我們的,連名字都是假的!」

  「原先告訴我們的名字,也不算假,只是不全。」楚言笑著安慰有些氣惱的冰玉。準噶爾部蒙古人,那個消失在歷史長河裡的民族?是些什麼樣的人呢?

  太醫過來給她診脈,想到這個時代沒有心理學這一科,楚言費盡心思羅列出一些症狀:頭暈,目眩,心悸,欲嘔,沒有食欲,四肢無力,腰背酸疼。

  張太醫滿臉黑線,如果不是看她還梳著一條大辮子,早就一句「恭喜」奉上。

  直到她露了一句,看見馬兒就心煩,張太醫終於心領神會,向太后回報說她受驚過度,落下了頭暈心悸的毛病,見到馬兒勾起舊痛就容易發作,需要靜養一陣子。

  可惜,他們都忘了一條,太后是蒙古人啊!對於蒙古人來說,騎馬和吃飯睡覺走路一樣都是最自然的事情,能落下什麼毛病?

  楚言優哉遊哉地過了三天,躲在帳篷裡好吃好睡。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心中有愧,對她更是十二分殷勤周到,時不時跑來陪她說話解悶。

  就在楚言開始擔心剩下的日子裡要長膘的時候,太后把她找去好言好語安慰了一番,又是鼓勵又是激將。最後一句話,她還是得學會騎馬,並參加那個賽馬會。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被叫去訓了一頓話,無非是:耐心點,盯緊了,別再出事兒!

  烈日下,一小隊人馬緩緩往南而行。

  明尚額附帶住坐騎,對默默走在他身邊的八阿哥說:「回去吧。難為你了!」

  八阿哥淡淡一笑,撥轉馬頭,道了一句:「一路保重。」

  後面一輛篷車的車簾被掀開,八福晉探頭喚道:「胤禩。」

  八阿哥策馬走了過去,淡淡地問:「寶珠,有什麼事麼?」

  八福晉咬了咬唇,聲音有些急切:「胤禩,你明白的,是麼?我不是真想害那個丫頭!」

  八阿哥有些冷淡地點點頭:「明白。你並非蓄意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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