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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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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李斯大駭,望著趙高鎮定的神情心下一片茫然。 「丞相,現在皇上身邊的就是您和我!」趙高挨近李斯,附耳低語。那詭異的語音讓李斯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丞相,若二世是您一手扶持的,新君還不對您全家感恩,李氏何愁?」 李斯定定看著趙高,心裡慢慢理出了頭緒。趙高緩緩從懷中掏出玉璽,在一份沒有寫字的絹帛上蓋了一個皇印。「秦國的未來就在丞相的筆端!」趙高負手站到一邊,李斯呆若木雞,心中劇烈交戰。嬴政臨了的抓痕仍然在自己手腕火熱做疼,李斯左右為難,大汗淋漓。 「皇上駕崩了!」太醫令踉踉蹌蹌奔到趙高和李斯面前,泣不成聲。 「丞相,皇上的遺願我們可必得遵照!大秦的千秋萬世可靠您了!」趙高一臉悲痛地向嬴政內室跪了下來,目光銳利地看向李斯。 罷了罷了,誰繼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氏的利益!李斯心一橫,在趙高留給自己的空白聖旨上違心寫下扶蘇、蒙恬監軍無功,命其自盡的旨意。 「把這個送到上郡!派王離將軍確保皇上的旨意執行!」李斯覺得手上的聖旨異常沉重,壓得他幾乎無法喘氣。 聽得門外馬蹄疾響,趙高跪在一邊假裝落淚,卻掩飾不了自己嘴角的笑意。嬴政,你再厲害也耗不過時間!你的兒子中也就扶蘇看著有些能耐,其他的,都是沒有主見的草包!從今往後,大秦看著姓嬴,實際上,姓趙! 阿提力推開門,阿犁正在焚香求禱。煙霧繚繞之際,阿犁純淨的面孔仿佛天神,她溫柔的目光牽動阿提力的心神。此刻阿提力的心情異常沉重,秦國傳來的消息讓他不知道如何啟齒。他知道阿犁天天在為秦國的親人求禱,但是天神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誠心禱告。 阿犁舒了口氣,抬起頭發現阿提力站在一邊。她有些無措地起身,臉慢慢紅了。阿提力淡淡一笑,直到今天阿犁都有著小姑娘似的嬌羞。 「坐坐吧!我用菊花泡了茶!」阿犁淡淡一笑。 「阿犁,我今天過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阿提力看著阿犁的笑容心裡居然莫名抽痛了。阿犁見阿提力神色肅然,手不安地絞在一起,心神不寧起來。 「他死了!」 阿犁猛地抬起頭,愣愣看著阿提力,心裡一片茫然。阿提力看著阿犁眼中空茫的絕望,不由得扭轉頭看向花園。聽得胡雁的悲鳴,一隻掉隊的大雁悲淒地叫喚著同伴,奮力南飛。 「秦國始皇在沙丘駕崩,秦二世繼位!」阿提力的聲音分外苦澀,阿犁的平靜讓他更加難過。如果此刻阿犁大聲哭叫,阿提力反而會感覺好些。但是聽得身後摯愛之人內心碎成一片一片,阿提力忍不住微微發抖。 阿犁一刹那感覺自己成了沒有靈魂的石雕,靜靜站在一邊無法呼吸更無法思考。她不自覺輕撫自己右手的傷痕,上面曾經戴著嬴政送給她的心意。阿犁閉上眼睛,依稀看到那年暮春時節,灞水邊的垂柳輕柔地注視著緊緊相擁的自己和嬴政,那日的嬴政好調皮,居然給自己偷了這條珊瑚鏈子。小虎家門口的雨滴清澈響起,嬴政曾經抱著自己全心地珍愛自己。 「啪——」一滴淚清脆地打破了沉寂,阿犁仿佛回到那日咸陽的大雨中,分不清自己的淚水和雨滴。 「政,如果你不是大王就好了!」阿犁呢喃,那溫柔的聲音不禁讓阿提力淚濕襟衫。「政,對不起,我真的沒有勇氣回到你身邊,我是一個無法在宮廷生活的廢物,我在你身邊只會增加你的困擾。對不起,對不起!」阿犁突然一陣劇痛,胸口那份撕裂感真實地侵襲全身。阿犁痛得蜷縮成一團,踉蹌著跪到地上。 「阿犁!」阿提力看著阿犁的樣子,心痛得無言以對。死亡,死亡就是這樣冷酷地抹去了一切美好。「阿犁,你不要太難過!他身為始皇功績已經刻書在全國的石崖之上,阿犁,他是個英雄,一個真正的男人!」 「他是個寂寞的人,他是中原最強的人,卻也是最可憐的人!在他身邊的有幾個是真心對他的?連他的母親都背棄他!他心裡苦!是我不好,是我自私,我為了自己的平靜,明知他不快樂,明知他寂寞卻始終不肯回到他身邊!」阿犁渾身發抖,語不成調。 「阿犁!」阿提力站在一邊無言以對,在他眼裡,嬴政是一個強悍到根本不需要有人在身邊堪與比肩的男人,他在享受那種孤寂。「也許你更瞭解他吧!」阿提力的聲音混跡在歎息聲中,幾難辨識。 「原諒我,原諒我的懦弱和無能!」阿犁的心中仿佛有人在冷酷地攪動著,讓她渾身冷汗直冒。 「阿犁!」阿提力一聲驚呼,急速上前抱起阿犁。「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你這樣我會瘋的!」 「政!」阿犁的眼淚瘋狂地落了下來,緊緊抓住阿提力的袖子。「他不會死,他沒有死!你告訴我,你在騙我!告訴我!」阿犁大聲喊了出來,仿佛這樣就能把心中的絕望揮散。 「阿犁!」阿提力看著失魂落魄的阿犁心急如焚。二十多年了,本以為再深再熾烈的愛恨都已平靜,現在看來,一切仍在燃燒!我死心了,我真的死心了。阿提力的心在痛苦呻吟,感覺到懷中嬌軀的劇烈顫抖。 「我要去看他,我要去陪他!」阿犁死命要出門,阿提力咬緊牙關死死拉住她。生死是最終的別離,任何人也衝破不了這堅固的阻隔。 「阿犁,他一定在天上看著你,如果他知道你為他這麼傷心,他會很擔心!阿犁,不要這樣!」阿提力頹然地勸慰著哭得聲嘶力竭的阿犁,眼眶也濕潤了。 「大王!」阿犁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燭火閃爍,阿提力坐在床頭看著面無人色的阿犁心裡煩亂。 「王子,聽說上郡現在外松內緊,始皇的長子扶蘇被迫自盡,內史蒙恬被拘押到陽周。新君登基,咸陽已經殺了不少人!」居仁挨近阿提力低聲道。 阿提力歎了口氣,捋捋阿犁汗濕的頭髮。始皇死在外,這繼位的又不是眾望所歸的皇長子,新君要穩固自己的位置必然會大開殺戒。這樣的例子,阿提力讀中原史書已經讀爛了。 「匈奴那邊怎麼樣?」阿提力壓低聲音。 「聽說馬上要進行秋季會獵。探子回報,冒頓似有異動。」居仁皺緊眉頭。 「如果不出意外,冒頓一定會抓住這個時機一舉奪得單于位。他這個太子已經按捺不住了,現在這個時機對他來說也實在不能錯過!」阿提力冷冷一笑。「立即囑咐大都尉備戰!冒頓是狼,他深恨大月氏,我們不得不防!」居仁快步出門,阿提力歎了口氣,囑咐了侍女幾句緩緩出了屋子。 阿犁轉過臉,看著阿提力的背影。蒙恬被押解陽周,這個消息太震撼了,阿犁咬緊牙關起身,努力理清思路。扶蘇自盡,那就是說繼位的是另外的公子。蒙恬一直與扶蘇親睦,估計與新君不和。阿犁一驚,顫巍巍起身。 「你要去哪裡?」阿提力定定看著阿犁。其實他早就知道阿犁醒著,他只是好奇阿犁想做什麼。 「我要去陽周!」阿犁咬緊牙關。 阿提力良久沒有說話。「現在我終於有些明白你為什麼不回秦國了!」 阿犁沒有作聲,身軀微微發抖,目光卻異常倔強。「我必須去!大王走了,我無能為力,但是我不能再眼睜睜看著他走!我必須救他!哪怕最後只是和他一起死!」 「也許你對嬴政是同情多過愛吧!」阿提力冷靜地看著阿犁愕然的表情。「你口中的他才是這二十多年來你最深摯的思念!」 阿犁如被巨石打中,全身的血液一刹那完全凍住了。「我和大王之間的愛恨實在太過紛亂,二十年來這些紛亂最終都化成了我與大王之間牢不可破的牽掛。我愛過大王,可惜,我這樣的身份沒有資格愛他!而他也被禁錮在大王的座椅之上,他無法給我完整的愛!至於他,我與他之間從來就是單純如水的愛戀,即使他的世界從來不止我一個人,但是他從來沒有傷害過我!我們在彼此心底,即使無法相守,我仍能與他相知。」 阿提力定定看著阿犁,「其實你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你知道如何在無奈中保護別人也保護自己!」阿提力緩緩轉身看著在月光下靜謐的西花園,良久沒有作聲。 「阿提力,對不起,但是今天你攔不住我!」阿犁的語音超乎尋常的平靜。 「我陪你去!」阿提力微笑著看著阿犁,「因為我實在對他充滿好奇!」 「謝謝你,阿提力!」 秦韻隨風 「皇上問你知罪否?」上卿王戊身為二世使者,冷冷看著蒙恬。 「我蒙氏一族為秦國肝腦塗地,即便沒有功勞卻也從無二心。如今皇上欲加罪蒙氏,蒙恬不解,請大人將蒙恬之言呈見皇上。蒙恬欲面見皇上!」蒙恬定定看著王戊,面不改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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