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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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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沒有作聲,連續兩年對趙國作戰不利,嬴政漸漸明白滅趙恐怕並非能在一年兩年內速成。「最近匈奴可有異動?」 尉繚一愣,趙高略挑了挑眉頭。一年了,大王終於忍不住了。 「匈奴日前也在集結兵馬,似乎要向臨近部落開戰,據臣推測,匈奴恐怕要打大月氏。」尉繚字斟句酌。 嬴政沒有接口,他仔細看著面前的地圖。「讓蒙恬好好訓練蒙家軍,等到秋季,給寡人狠狠打匈奴!」 「大王!我軍正是用兵之際,目前漠北動盪,我們正好利用諸胡的矛盾保持北部安定!現在引起北部的戰事並不明智!」尉繚躬身到底,據理力爭。 「國尉,你也無需擔心,寡人有分寸!」嬴政沒有任何表情,但是他的目光告訴臣下,這件事不容討論。尉繚目瞪口呆,知道嬴政是為了愛姬打這仗,但是其中的做法並不符合大秦的終極利益。 「臣請大王三思!」尉繚的聲音微微發抖,李斯心下也不贊成攻打匈奴,但是他不敢違背嬴政的意思,低下頭沒有作聲。 「沒事你們先下去吧!」嬴政皺起眉頭,揮揮手。尉繚愣愣看著嬴政,歎了口氣轉身出了章台宮。趙高打量了一下嬴政平靜的面色,心裡卻直發毛。 「阿犁,寡人受不了了,寡人一定要迎回你!」嬴政漸漸浮現一絲笑容。「等你回來了,除了國政軍務,寡人什麼都依你!」 「哥!你歇歇吧!」蒙毅看著蒙恬徹夜研習漠北地形,心裡有點難過。 「大王終於決定要發兵了,我一定要爭回這口氣!」蒙恬沒有抬頭。 「哥,打仗需要力氣啊,你安心養著!」蒙毅一把抽掉蒙恬眼前的書簡、地圖。 「蒙毅,難道你不懂我現在的心嗎?每天我都夢到阿犁,夢裡的她從來沒有笑過。我擔心她,我快瘋了!我一定要把她迎回來,即使她最終仍然不屬於我,但是我只要知道她安全,能夠偶爾看到她朝我笑,我就滿足了。現在這樣,我根本不知道她好不好,我如何不急?」蒙恬定定看著蒙毅。 「哥!我明白!」蒙毅別過臉去,心裡微微發顫。 「蒙毅,一年了,她離開一年了。我始終忘不了她在上郡城門痛哭的樣子,我真是沒用,一次次看她受苦!」蒙恬探手進入內袋,阿犁的青絲纏繞著他的手指。蒙毅看著哥哥,百味橫陳。 「現在朝中反對出兵匈奴的人很多,只不過礙于大王不敢明說罷了。恐怕到時候給你的兵力和給養都不足!」蒙毅坐到一邊臉色很嚴肅。 「這也是預料之中的,畢竟現在東線的戰事才真正決定大秦命運!國尉不會給我太多騎兵,這個我心裡有準備!匈奴人善於騎射,我決定到時候用步兵陣營,發揮弩的射程優勢!我研究過趙國與匈奴的戰役,趙國胡服騎射,是用匈奴的戰術攻擊匈奴。我沒有時間訓練這麼一支軍隊,就好好利用我們步兵的好處!」蒙恬仔細看著地圖,目光專注。 「哥,你放心,我在朝裡會接應你!」蒙毅淡淡一笑。蒙毅很討嬴政喜歡,現在蒙氏兩兄弟一文一武已經隱成年輕官員中最有潛質的派系。 「蒙毅,不管怎麼說,終於等到這天了!我要盡全力試試,為她做些什麼!一直以來,長子、忠臣這些枷鎖把我壓得死死的。我空有一腔愛意卻毫無擔當,我不想再這樣下去!我是男人,我不能只讓女人擋在我身前!」 「哥,你怎麼會沒有擔當?忍是大丈夫最痛最難熬的一關,一直以來你做得很好!我很佩服你!」蒙毅緊緊握住蒙恬的手。 「蒙毅,你何嘗不是!」蒙恬心下感慨,看著蒙毅憂傷的目光心頭抽痛。 「呵呵,我是滑頭,不像你,死心眼!空放著嬌妻美妾!好了,我可要回房看我的寶貝女兒了!」蒙毅掩飾一笑,緩緩步出書房。蒙恬看著弟弟寂寥的身影,輕聲歎了口氣。 夏夜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荷花的味道,蒙毅緩緩坐到荷塘邊的石頭上,心中茫然若失。「阿犁!」蒙毅覺得波光刺痛了自己的眼睛,那個美麗的身影彷佛一如往日隔著荷塘向自己綻放最明媚的笑容。「阿犁,對你而言,我只是你童年的一個玩伴,但是在我心裡,你是不可取代的,永遠,永遠不能取代!」 「母親,你這樣會遭天譴的!神明都看著我們!」崗薩氣得臉色煞白,惡狠狠盯著呼衍。 「住嘴,你小孩子家不許胡說!」呼衍聽得帳外巫師的鼓聲,攔著帳門不讓崗薩出去。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這樣只會引起仇恨!姐姐根本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為什麼要燒死她!」崗薩眼圈紅了,卻掙脫不了左賢王的鉗制。「放手,你們放手!我要去救她!」 「她是我匈奴保護神的祭品,她的美麗足以讓諸神保護匈奴!」左賢王雙眸陰狠。匈奴決定向大月氏開戰,根據慣例,他們要向諸神獻祭。呼衍向頭曼進言,讓阿犁獻祭一方面可顯示匈奴不與大月氏和談的決心,另一方面阿犁是匈奴第一美人,這個祭品代表了匈奴對眾神的誠心。 「你們這樣做會受到天譴!」崗薩眼淚直流,聽到帳外的鼓聲變了。「姐姐!姐姐,快逃!」 阿犁穿著匈奴公主禮服,淡定地看著從頭曼之下眾人對自己的跪拜。阿犁沒有看身邊那些帶著面具,如鬼神附體一般動作癲狂的巫師,她靜靜望向山的南面,那裡盛開著各種美麗的花,那裡有自己牽掛的人。 「請公主進入祭壇!」一隊侍衛看似保護阿犁,實則逼迫阿犁走入修築在山岩中的祭壇,那裡正中擺著一大把木柴和乾草。 「阿犁啊,我會每天向你禱告,祈求你帶給匈奴好運!」頭曼看著盛裝之下分外耀眼的阿犁,心底說不清的情緒在掙扎。右賢王歎了口氣,他無法挽救阿犁,左賢王和呼衍的勢力太大了!現在連冒頓都被迫離開,他一個不得寵的王又能如何。 阿犁眼神中有些譏誚,看著自己父親沒有作聲。「公主,你有什麼話想留下?」須卜士挨近阿犁。阿犁一愣,看著須蔔士悲痛的臉腦子一片混亂,此時此刻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告訴哥哥,我走得並不痛苦!」阿犁抬起頭,湛藍的天空浮雲悠悠,這樣寧靜的夏日,自己曾經依偎在蒙恬身邊,蒙恬看書,自己躲懶睡覺。「不痛苦,我很幸福!」這樣的夏日嬴政曾經陪著自己在蘭池宮徜徉,佈滿青苔的石階上留下過兩人輕快的腳步。阿犁的心突然一陣抽痛,她不自覺捂住胸口,手腕上的銀鈴配著那耀眼的紅珊瑚,刺痛了須蔔士的眼睛。 「公主!」須蔔士眼睜睜看著祭祀拽著阿犁走向山崖,那紅色的身影在猙獰的山石中顯得如此瘦弱,卻風華絕代。「我一定會給你報仇!冒頓會回來,讓傷害你的人付出代價!」須蔔士沒有回頭看頭曼,他怕自己掩飾不了心中的恨意。 「給公主戴面具!祭神!」眾人仰頭望著山崖,看不真切。聽得大祭祀的長嘯,所有的巫師都更加快速地舞動起來,依稀間戴著面具的阿犁被人綁上木樁。山風撫動阿犁的紅色長裙,匈奴大旗迎風招展,上面的圖騰看著分外猙獰。 「點火!」大祭祀拿著火把點燃了阿犁腳下的木柴,頓時火苗高竄,整個山崖被一片火光和濃煙籠罩。所有的祭祀、巫師以及貴族都朝著那聖火匍匐跪拜。 「公主!」須蔔士的眼淚緩緩滴入草地,阿犁沒有哭叫,她的平靜卻讓須蔔士更加傷心。「我不該迎回你!我不該!」須蔔士的拳頭砸向草地,悔恨交加。呼衍在帳內偷眼看祭壇上阿犁的身影,並不如自己想像中暢快。從今日起,自己仍然是漠北第一美女,自己的兒子將毫無懸念地登上單于之位。但是呼衍似乎沒有自己想像中輕鬆,心頭不知不覺中壓上一塊巨石,阿犁臨行前淡然的目光居然讓呼衍不寒而慄。那是祭祀形容過的,神的目光! 「太子,我們快逃!你父親發兵了!」冒頓他們連日趕路已經接近大月氏王庭,冒頓斜依在帳篷裡,看著塔斯驚惶失措的面孔皺起眉頭。「慌什麼!好好說!」 「須蔔士派人偷偷傳了消息,頭曼單于已經發兵攻打大月氏!」塔斯看了看冒頓的臉色,決定隱藏另外一個消息,一個足以讓冒頓發狂的消息。 「他居然想置我於死地!」冒頓臉色大變,猛地站起來披上衣服。「等什麼,還怕大月氏的劊子手來得不夠快嗎?」 「別讓匈奴太子跑了!」帳篷外火光隱隱,聽得紛亂的腳步聲。冒頓一把捂住塔斯的嘴,迅速判斷了一下形勢,努力回憶整個營帳的佈局。「往這裡走!」冒頓一刀割開帳篷的左側,快速往馬廄跑去。 「別讓冒頓跑了!娘的,匈奴人都不是好東西!」大月氏的士兵聽到馬的嘶鳴,開始怒駡起來。 「塔斯,快跑!」冒頓來不及辨認自己的馬,搶了一匹馬就走,順帶一腳踹開馬廄的馬,幾鞭子下去,裡面的馬頓時往營地各個方向狂奔起來。 「弓箭手!」身後響起箭聲,冒頓沒有往回看,一個勁策動身下的駿馬。「太子,他們好多人!」塔斯的聲音在發抖。「廢物,不許往後看!」冒頓憋著一股怒火,拼命往來時的路狂奔。頭曼,你給我等著,你是最殘忍的父親!冒頓狠狠一鞭子抽向身下的戰馬,心中的怒火幾乎燒幹了他。身後的大月氏兵馬繼續叫駡,羽箭在身邊堪堪擦過。「阿犁,哥哥沒那麼容易死,哥哥要來保護你!」冒頓想起阿犁的笑容,脖子上的鈴鐺緊緊壓在胸口。「阿犁,哥哥一定會回來!」 「冒頓!」須蔔士一把扶下已經鬍子拉碴、狼狽不堪的冒頓。右賢王的兵馬立即護住冒頓往後面退去。 「喝水!」須卜士見冒頓已經困乏得連話都說不出來,趕緊給他遞上羊皮水袋。冒頓一把抓過,猛地灌下幾大口。冒頓連續不停地逃了四天,終於看到了匈奴營帳,現在他簡直站著都能睡過去。 「阿犁呢!」冒頓擦擦嘴,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阿犁。須蔔士一驚,塔斯已經虛脫了,趴在地上朝他搖搖頭。「公主,公主很好!」須卜士不敢看冒頓的眼睛,扭頭看向碧綠的草地,上面搖曳的紅花讓須蔔士的眼睛一陣發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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