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傾城一笑 | 上頁 下頁
九七


  紹太后凝神想了想:「大概會有點頭痛吧。秋丫頭在軍中極有影響,她還用得著。一時半刻還殺不得。可是放手又有些不甘心,擔心她會不會徇私……」

  玉臨風微微有些不安地捋了捋鬍子。紹太后的話讓他心裡隱約浮起了一些不好的預感。卻又不知該怎麼說。

  「哀家聽說,這位瑞帝登基之前曾經和莽族的大元帥飛天龍有過一段糾葛,後來先帝用皇位脅迫,她不得已服下了一種藥……」紹太后低聲問道:「可有此事?」

  玉臨風點了點頭:「紅塵一夢。」

  紹太后瞥了他一眼:「聽說她服下這種藥之後性情大變,居然連飛天龍都忘記了,這可是真的?」

  「確有此事。」玉臨風捋著鬍子皺起了眉頭:「而且老夫聽說,飛天龍就是被她困死在了陣中。太后擔心的是?」

  「你不覺得眼下的秋丫頭和她當年的處境十分相似麼?」紹太后眼中一片黯然:「有些人會不自覺地拿自己曾經的遭遇施加給別人。哀家擔心的是悲劇會再度上演。」

  七十四

  這是一個最離奇的夢。所有不該出現的人統統彙聚在了一起。

  她看到了愁眉不展的王泓玉,她皺著眉,用一種擔憂的目光凝視著自己。可是她說的話她一句也聽不清楚。跟隨在她身後的,居然是阿武的那個文靜秀氣的隨侍角兒。角兒小心翼翼地將一盞金杯端到了她的面前。足赤的金杯,兩側飾有繁複的雲紋,那是只有皇室才可以享用的器皿。

  秋清晨本能地抗拒。她還沒有活夠呢,不想以大不敬的罪名鋃鐺入獄。更何況那金杯裡暗紅色的液體散發出那麼一種熏人的甜膩香味,只是聞一聞已經令人目眩頭暈了。

  夢中的場景飛快地變幻,她看見角兒固執地站在她的面前,恭順地彎著腰。一滴冷汗正順著他的額頭緩緩地下滑。偶爾偷偷的一瞥,也蘊含了太多的內容。看起來,角兒的樣子有些過度的緊張,仿佛在擔心什麼,又仿佛在迫不及待地期望著什麼。在秋清晨的印象裡,這個孩子從來都不曾有這麼豐富的表情。他總是跟在阿武的身後,笑容裡透著溫柔靦腆。

  黑色的人影出現在了他的背後。那是象徵著至高權力的黑色袞服,上面五彩絲線繡著翻卷的彩鳳祥雲,在黯淡的燭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喝了吧,」瑞帝的聲音裡透著不同尋常的溫和,那是從來不曾有過的語氣。柔和得幾近誘惑:「這是宮廷裡最最名貴的酒。只有朕最最信賴的臣子,才有這個福氣呢。」

  酒杯冰冷的邊沿碰觸到了她的嘴唇。乾裂的嘴唇有那麼一個瞬間是期待著冰涼的液體來濕潤的。一點清涼猝然沖進了口腔,帶來了醉人的香。竄入喉中卻升騰起無比的辛辣。讓人忍不住想要躲開。可是烈烈酒意還是不受控制地爬上了大腦。

  「你最最惦念的人是誰呢?」有人在向她提問。靠得極近的距離,每一個字都低柔得如同耳語。

  腦海中浮現出那張張狂英俊的面孔。那是她的阿紹——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是他?」那個刻意壓低了的聲音誘惑似的反問:「就是他了?」

  秋清晨模模糊糊地點頭。

  一陣劇痛驀然間自腦海中傳來,一點一點地將腦海中那張熟悉的面孔割裂成碎片。碎片再度被割裂,直到變成了漫天細碎的雪花,紛紛揚揚,落進了無邊無際的虛無中去。

  秋清晨按住了額頭,失聲尖叫。

  白色的影子模模糊糊地在眼前搖晃。秋清晨用力地眨眼,還是什麼也看不清楚。

  溫熱的布巾輕輕地拭去了她額頭的冷汗,一個溫和的聲音湊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還冷嗎?」

  似曾相識的聲音。秋清晨喃喃地問道:「雲歌?」

  擦拭她額頭的那只手停頓了一下,雲歌的聲音帶著濃烈的疑慮和一點點不能確定的驚喜:「大帥?你記得我?」

  真的是雲歌。秋清晨忽然間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這個孩子突然之間玩失蹤,鬧得秋府上下的管事一個個愧疚得不得了……

  「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想要睜眼卻睜不開,聲音也輕得連自己都聽不到。

  布巾滑了下來,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又被他的手接住。熱熱的布巾貼在皮膚上說不出的舒服。雲歌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道:「大帥記錯了,雲歌一直留在府裡啊。」

  「一直留在府裡?」秋清晨的腦海裡忽然間一團混沌。是這樣嗎?那為什麼她會記得他曾經有一段時間下落不明呢?

  睡意消散,眼前的景色漸漸清晰。還是邊州的元帥府,她那間寬大的書房。視線滑向一旁,白衣如雪的青年正坐在床邊,唇邊噙著微笑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的的確確是記憶中的雲歌,但是看起來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似乎……更高一些,眼神裡也多出了幾分不一樣的沉穩。秋清晨望著他,心中有種十分怪異的感覺,就仿佛自己這一睡就是很多年一樣。

  不自覺地移開視線,下一秒卻又注意到了屋角的小爐子上熬著的藥罐,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

  「誰病了?」秋清晨詫異。

  雲歌的手溫柔地扶住了她:「大帥,你著了涼。」

  「我?」秋清晨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額頭有些發熱,身上也在隱隱地酸痛著。秋清晨借著他的手躺了下來,心裡卻有種不對勁的感覺。

  她的感覺一向要比旁人來得敏銳。

  首先是雲歌的出現太過詭異。在邊州,有級別的軍官從來不允許攜帶家眷——這是自己下的死命令。她不相信自己著了一次涼就會腦筋糊塗,會大老遠地把雲歌叫來——更何況自己和雲歌之間並沒有什麼。他只是自己家中的客人,跟本就不是自己的家眷。要叫也是……

  也是叫誰呢?

  腦海中傳來一陣鈍痛,生生打斷了她的思路。

  這個問題看來只得先放在一邊了。秋清晨輕輕揉了揉痛到發漲的太陽穴,費力地讓思路回到了先前的軌跡上。

  其次,她的身體她自己比誰都清楚。全身上下的酸痛絕不會只是著了涼那麼簡單。而且肩頭和腿部還有繃帶嚴嚴實實地包紮著……

  她聞到了夾雜在藥氣中的一絲合安香的味道——那是瑞帝身上才會有的味道。那麼,她的夢中所見也許真的曾經發生過……

  忽然間就開始懷疑雲歌會不會是瑞帝帶來邊州的?如果是,那他就確實曾經失蹤過一段時間,他又為什麼要騙自己?

  秋清晨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不願讓雲歌看到自己充滿疑慮的表情。她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在一切都理清之前,她無法說服自己去信任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水裡反而暖和。

  封紹接過李光頭遞過來的大氅時,心裡翻來覆去念叨的就是這麼一句話。

  頭天入夜之後,氣溫就開始降低了。雪還在不停地下,河岸上已經鋪了厚厚的一層積雪。望著漫山遍野的銀裝素裹,封紹心裡卻只覺得絕望——有了這絕好的掩護,落水的一切痕跡都已經無處可尋了。

  跳著腳圍著火堆轉了兩轉,一抬頭卻看見李光頭直愣愣地望著自己身後的某個點。

  封紹沒有動,一顆心卻慢慢地沉了下去。這兩天自己光顧著找人,還真是把大事給忘了。自己沿路追來,不知道殺了多少烈帝的影衛,如今敵國的元帥死生未蔔,都是拜自己所賜。說起來,這可真是……巴巴地把小辮子送到了人家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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