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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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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章,我是個庸人,我早說過我沒有什麼大志向。」封紹自嘲地一笑,緩緩說道,「不過,你們這些有大志向的人要做的那些事,但凡我可以阻止的,我絕對會竭盡全力地去阻止。」 這一刻的封紹面沉如水,眸光如冰,從骨子裡透出的威勢竟凜凜透著殺意。 楚琴章凝注良久,聲音乾澀地說道:「你說的,我都明白。只是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番外:我是楚王子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越來越喜歡夜晚。喜歡深藍色的天幕上點綴著的點點繁星,喜歡我和這偌大的儲琴宮一起被籠罩在清水一般的月光裡。匍匐在黑暗底色上的我,在那樣的時刻往往會有一種錯覺:仿佛自己還是那個被人捧在手心裡的,乾乾淨淨的楚王子。 那樣的錯覺,也許是源自于根深蒂固的思維習慣吧。其實,我喜歡夜晚的原因只是因為夜晚的黑暗可以掩蓋一切:貪婪、爭鬥、欲望……讓我可以更深地隱藏起來,也可以讓我暫時釋放出禁錮在楚貴侍那個沉重外殼裡的楚琴章,讓他可以在這異國他鄉的殘酷裡勉強透一口氣。 儘管我比誰都知道得清楚,從一腳踏進這座宮殿開始,楚琴章就已經死去了。活著的,只是一個身份尷尬的楚貴侍。 很難形容瑞帝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她有一雙極其冷靜的眼睛,波瀾不驚。當她很認真地望著你的時候,會讓你從心底裡不寒而慄。我很少見到她笑,連略顯愉悅的表情都很少見到。甚至在歡愛的高潮,她眼神裡的迷離也只有一瞬間。 可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卻將那個冷漠得如同一塊石頭似的火焰君捧到了天上去。她為他大肆翻修了毓曦殿,為他廣植玉蘭,甚至連紫玉蘭的名字都被她稱做「火焰花」。她這樣的態度,我與其說是嫉妒,不如說是疑惑來得準確。我真的很難想像像她那樣的一個女人,會把自己以外的人放在心上,寵愛到即使他生病也要陪伴在他身邊的地步。就連下人之間偶爾的爭執,也不允許讓毓曦殿吃半點虧。 而我的柱子,就那麼不幸地和火焰君的隨侍發生了爭吵。極平常的幾句口角,卻不巧被經過的瑞帝和火焰君聽到。火焰君只是輕描淡寫地數落了自己的隨侍幾句,並沒有難為柱子的意思。平心而論,他這個人雖然冷淡,但是待人卻並不苛刻。但是瑞帝卻勃然大怒,將火焰君對她的冷淡遷怒到了我的身上,罰我跪在御花園的承恩亭外反省禦下無方的過錯。 那是伏天裡最酷熱的時刻,就連宮裡的侍從們都一個一個躲去了陰涼的地方。空蕩蕩的御花園靜得只能聽到我自己越來越無力的呼吸。裡裡外外的衣衫很快就被汗水浸透了,被太陽烤著,皮膚上有種火辣辣的刺痛。我幾乎聞到了頭髮被烤焦的味道。 神志漸漸模糊。難堪和羞辱的感覺到了這時都已經不重要了,除了麻木,就只剩下無法立刻死去的遺憾。那之後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裡,我曾經無數次地問自己,如果沒有那一口梅子湯,也許楚貴侍就死在那個酷熱的午後了吧? 當我還是楚王子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那麼一天,自己和死亡擦肩而過的時候,其間的距離只是……一口梅子湯。 那把繡了芙蓉花的翠藍色綢傘就是在那個時候擋在了我的頭頂上。也許小小的一片陰影無法驅散正午的酷熱。可是在那一個瞬間,陰涼的感覺卻美好到讓我從骨子裡為之戰慄。 抬起眼眸最先看到的是一根晃來晃去的手指。保養得很好的手,肌膚柔膩如脂。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順著手指向上移,一張女人的臉正歪著頭沖著我笑。那是一張精緻得看不出年齡的臉,眼神通透,帶著隱隱的憐惜。 「挨罰了?」她半蹲在我的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渴不渴?」 一個「渴」字讓我渾身上下頓時著了火,整個人都仿佛要乾裂成了碎片。可我卻只是抿緊了嘴唇,無聲地低垂了眼眸。 一隻銀質的酒壺毫無預料地抵住了我乾裂的嘴唇,壺口開著,涼幽幽的果香撲鼻而來。那一瞬間的衝擊讓我幾乎發狂,有幾個人可以承受得住這樣的折磨呢?可是不等我發作,她卻微微眯起了眼睛,撒嬌似的拿壺口碰了碰我的嘴唇,「來,喝一口啦。」 我愣愣地望著她,滿心的暴怒都因為她的這一句話而轉為疑惑。她不是宮裡的人,可是不是宮裡的人又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 她左右看了看,微微有些著急地催促我,「你快點啦,再磨磨蹭蹭會被人看到的。」 我終於抵擋不住梅子湯的誘惑,俯下頭小小地抿了一口。 她的神情立刻釋然,隨即便搖著頭笑了,「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倔呢?」 我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也無法開口去問。因為那小小的一口梅子湯正含在我的嘴裡,不捨得咽下去。我只是望著她,本能地想把她的樣子記在心裡。 遠處有人在輕聲地喊:「商大當家?商大當家?」 她站起身,手忙腳亂地撫了撫身上的衫子。走出兩步又折了回來,將那個剛剛蓋好蓋子的銀壺塞進了我的手裡。頓時,一絲涼意順著花紋繁複的銀壺由我的手心一點一點擴散至全身。手一抖,便感覺到了銀壺裡傳來的輕微的撞擊,那是尚未來得及化開的碎冰。即使在瑞帝的後宮裡,也不是所有的侍君都可以享受到御賜的冰塊。她到底是什麼人呢? 茫然地抬起頭,她已經不見了。連手裡冰涼而舒適的涼意在一片白晃晃的陽光下,都顯得似真似幻。 從那時起,那個銀壺就被我隨身帶著。閒暇時摹娑著壺身繁複細緻的花紋,我總是忍不住會揣測那個女人的身份。我不知道這樣的一份人情我該如何去回報,那一口梅子湯對於我來說,破開了生與死的界線。 於是,當我在三個月之後瑞帝的私宴上再次見到她時,望著她眼裡略帶狡黠的笑容,我就知道,有些事是註定了會發生的。 那一夜她醉酒被瑞帝留在了宮裡。 那一夜的子時,我站在儲琴宮寬大的臺階上毫不意外地看著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月光如水,在她掀起帽子的一瞬間點亮了她含笑的眼睛,也點燃了我身體裡的酒意和焦躁的欲望。 這是來到趙國之後,第一個讓我產生欲望的女人。我甚至等不及殿門在我的身後合攏便開始撕扯她的衣服。空蕩蕩的大殿裡連喘息聲都仿佛帶著回音,黏膩地層層纏繞上來,讓包圍著我們的黑暗都變得黏稠而灼熱。欲望化身為獸,狂暴地在她破碎的呻吟裡輾轉肆虐,在漸升漸高的快感裡層層堆疊為極致的那一道霹靂,重重地劈開了楚貴侍的外殼,重新釋放了身為男人的楚琴章。 欲望傾瀉而出的瞬間,我的腦海裡一片空白。身體的疲憊一點一點湧上來,我緊緊抱著她的腰,把頭埋進她的懷裡。聽著她急促的喘息和心跳,心頭竟激蕩著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自那夜之後,她便留了一個人在我的身邊。那個人很少說話,但是每當他戴起人皮面具的時候,就連柱子也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是我。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我會順著那座鬧鬼的冷宮裡的一條秘密通道無聲無息地溜出宮。 突破禁忌的感覺令人上癮,而自由的感覺則讓人瘋狂。我開始整夜整夜地留在紫衣巷,背著她重新聯絡安京城裡的楚國暗衛。我把自己得救的希望和安京的一些消息陸陸續續地送了出去,可是我希望得到的那個回信,卻始終沒有等到過。 我又一次被自己人拋棄了。 也許自我踏入趙國開始,在他們的眼裡,我就已經成了一枚棄子。 當我又一次固執地不肯回宮的時候,商冬姥把我引薦給了一個我素未謀面的男人。他有一張極剛毅的面容,看人的時候目光陰沉。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很好。」 第二句話是:「楚公子,我需要你幫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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